巴图大口大口喝着酸奶,这原本是当作午餐的,却提前完成了它的使命。巴图喝完最后一滴酸奶,不安地望着格桑,目光里有份愧疚,格桑的那一份也归了他。 阿立斯兰跑远了,格桑紧紧跟在后面。巴图呆呆地看着他们,不知他们要做什么。巴图听到了“哗哗哗……”的响声,一蹦三尺高,河,他见到了河!在这茫茫草地深处,还隐藏着重要的物质——水,它神奇地从草地下面涌出,以少聚多,长年喷涌不止。 格桑双手掬起水,准备送到嘴边。巴图大叫着,那水不卫生,不能喝。格桑冲巴图一笑,仰头喝了下去。草地上的水像人体中的血液一样,没有受到任何的污染。 格桑的举动令巴图好奇,他学着格桑的动作,可总是那么笨拙,而他的双手是个名副其实的漏斗,最终,他像某种小动物似的,趴在水边,弄出很响、也很夸张的动作,才最终如愿以偿。他的下首边,阿立斯兰的舌头就像一架小小的水车,把水卷进嘴巴里。 休息过后,格桑领着巴图又出发了。这次,格桑弄得很神秘,不管巴图如何追问,格桑只是摇头,只是笑。巴图急得上蹿下跳,像只牧羊犬似的围着格桑转来转去。 他们登上土丘的最高处,格桑把望远镜递给巴图。巴图顺着格桑手指的方向望去,望远镜里呈现出几十头,不,至少有上百头……鹿。那不是鹿,只不过是外形有些像鹿,它是草地深处一个重要、已濒临灭绝的物种——黄羊。格桑发现这群黄羊也暗暗吃惊,他没有想到,在草地深处还有这么多的黄羊。他更没有想到,在黄羊几乎成了他记忆中的一部分时,又有鲜活的生命体涌现在眼前。格桑从没对外人说起过,今天,巴图是有幸目睹到黄羊群的第一个人,也是最后一个人。 黄羊是警觉性很高的动物。大概人的气息、牧羊犬的气味随着风飘到空气中,一只雄性黄羊纵身跳起,黄羊群呈超大的扇形横切过土丘,浩浩荡荡地消失了。巴图惊呆了。格桑清楚,黄羊群轻易不会再出现了。 巴图黑了,瘦了,渐渐显露出硬朗身骨。格桑没有想到,那原本强悍的身体里却包裹着一颗胆小的心。每天夜里,巴图去外面大小便,都要叫上老额吉。那份胆小很快战胜了羞涩,他紧紧依偎在老额吉怀里。格桑大惑不解地看着巴图,童年的他也像巴图这样吗?他已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夜色让草地生活变得更有情趣:聚集在蒙古包里,听老人说唱好来宝;与伙伴匆匆行走在夜色里,随时准备与尾随在身后的狼格斗;举着火把,去密林里逮黄羊、狍子……现在,这一切都消失了。只有睡不着时,这些情景会再次从记忆深处复活。每一次记忆的复活,都让他内心深处无比向往过去的草地。其实,格桑清楚,失去的永远失去了,他只能与老额吉在断断续续的交谈中抚慰向往。格桑瞥了蒙古包外一眼,那滚滚而来的夜色,和偶尔传来的瘆人狼嗥,远超过了一个孩子的承受力,他对巴图的要求是不是太严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