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纳连长刚到职的时候,确实疯过。我在三连得到多方面的证实。 故事是这样的:他刚到连队第三天,就跟六班王班长干了一仗。他要收手机,由连里集中保管,王班长不交。“90后”的新兵不敢说,王班长是士官, 是全连最老的“80后”的兵,他不交,大家都拖着,于是,连长就把王班长从后山上叫下来了。“又没信号,你要手机干吗?”连长说。“又没信号,你收手机干 吗?”“没有手机你能死啊?”“不收手机你能死啊!”于是,两人就僵住了。 指导员在场,就做王班长的工作,他是三连的老人,说,上面来了要检查,保险柜里见不到手机,连里干部不好办,大家给个面子。于是,这才缓和下 来,王班长答应交。一天后,全连的手机都用牛皮纸信封封好,放到连部保险柜里了。第二天,纳连长又把王班长叫来说:“你以为我不懂啊?糊弄工作组呢!我看 见老板骑摩托来了。把你的N95交出来!”最后。王班长交了,全连都交了。从此,不管连长说什么,所有的兵只摇头或点头,不应答。 后来,纳连长受到团里表扬。后来,连长当着全连表扬王班长起了带头作用,王班长指着连长的鼻子,咬牙切齿地撂了一句话:“有你哭的时候。” 连部后面有座山,相对高程有六七十米。楼后一个陡坡直通山顶,坡度约有40度,道路水泥被覆,七八十米的距离,爬起来很较劲。山顶上有一块10 多米见方的平地,有一个永备掩体,可住人,这是一个哨所,王班长带着他的班就住在这里。我上了山顶才看清,向北是一个几乎垂直的立崖,居高临下,放眼北 望,是俄罗斯辽阔的森林,黑龙江清清的江水就在脚下。黑龙江肯定是打定主意要去大海的,冲向密林,直奔东方,把密林一分为二。向南一侧是山地,林木茂密, 山林顺山形延伸,连绵不断,走的很远很远。山形是一波一波的,像波浪似的涌向远方,那是绿色的海和掀起的浪头。 我去的时候是夏末,大地绿到天边,抹着星星点点的黄。果不其然,1个月后,纳连长哭了,哇哇地哭。他整夜整夜地不睡觉,抱着连里的电话跟他媳妇 通话。楼里听得见,全连都知道了:他媳妇要跟他离婚。纳连长急得直哭。他媳妇抱怨他,下连就没消息了,连个短信都没有,手机打不通,短信发不过去。孩子病 了,上幼儿园的事,商量一下都不成,找他这么一个老公干什么?离婚,马上离! 连长要面子,不愿总在楼里打电话,于是就天天上山去找信号。他整天得暇就上后山,在后山哨所周围的山头上转,他举着手机到处晃悠,还爬树,怪吓 人的。王班长一看就明白——连长是在找手机信号呢,到底是学通信的,知道到高处去找信号。王班长看到连长急疯了,别提多解气了:活该!叫他当初收手机—— 崇山峻岭,密林重重,找信号去吧。 三连那地方,10月就下雪了。那天,后山上的雪特大,没膝。夜里12点多了,黢黑一片。王班长起夜,发现林子里有亮光在晃动,像鬼火,就喊: “谁呀?”没应答。王班长提着枪,踏着雪过去一看,是连长,他手里拿着个手机直晃悠。王班长上去一把抓住他说,“大半夜,这么大的雪,你一个人在山顶上乱 跑什么,万一摔下悬崖,我还没法收尸呢!”连长抱着王班长哇哇地哭:“你不知道啊,她要跟我离婚。”王班长说,“女人总是要闹一闹的,别当事儿。”连长哭 得更厉害了,说:“你不知道啊,我那个媳妇是沈阳姑娘,生猛火爆,脾气大,现在的姑娘,你不拿个手机拽着,就跑了。这鬼地方,打个手机,发个短信,都没信 号,哇哇。”王班长说:“老娘们都这样,闹一闹就过去了。”连长哭得更厉害了,直抽抽:“你不知道啊,她说她明天就去办离婚协议,后天就特快专递到团里, 要我签字,哇哇。” “那就离呗!哪个兵的女朋友不是这样,当兵前说得好好的,入伍不出3个月,准散。有手机也拉不住。”王班长说。连长止住哭,正色道:“那我儿子 怎么办?她要带走,我生一个儿子容易吗!我家是满族,三代单传了啊!”“活该!谁叫你收手机,你找信号去吧。”王班长还是把连长拽回山下连部去了。 第二天一早,王班长从山上给连长去电话,说:“你上来吧,今天天气好,给媳妇通个手机!多带两块电池!天太冷。”连长屁颠屁颠地爬上去了,满头大汗。王班长正在清雪,连长也操起一把铁锹跟王班长一起清,俩人挖出一条深深的雪沟。雪沟快速地延伸着,一头扎进密林深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