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研究:日本江户文学中柳腰的想象与发现
一、江户文学的柳腰想象 进入江户时期之后,日本文学突然发生了变化,柳腰不再是极为稀见的描写,也不再局限于描写杨柳。柳腰不只是出现于诗歌,也出现于戏剧、小说。这样的现象与江户以前的时代比较,就显得相当地特别。江户的诗歌中柳腰出现的最为密集,尤其是俳句较为明显。 描写柳腰的俳句可分为两类:一是描写女性,其实这一类多是既写柳枝也写女性。二是描写柳枝。第一类是以柳腰描写日本女性的俳句。 柳が枝に似たるこし腰つき。光命。[①] 楚楚腰儿细,纤纤如柳枝。 柳腰帯をも結ぶ花のえん。金贞。[②] 柳腰结腰带,花苑赏花蕊。 髪さげし青あを女によう房ばうか柳腰。资中。[③] 是妻或杨柳,柳发亦柳腰。 柳腰ごしふるは遊ゆ行ぎやうのをどり哉。正村。[④] 柳腰摇美姿,且行且舞哉。 第一首俳句描写的是女性腰部的形态。“こしつき”一词的基本含义是腰的形态,此句主要描写的是美人的身体形态,细腰如同柳丝。这种美的表现早在近世以前的文学中出现过,但有一个本质的不同,此句描写的柳腰美人不是外国人、中国人或超现实的美人,而是实实在在的当时日本女性。在描写对象的方面,此句还不是十分明显,多少有些着朦胧模糊。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在此句感受到女性之美,那只能是日本女性的美,而不是中国女性的美。 第二首俳句描写的是系腰带的美人形象。美人在花草之间,花草与美人难以区别。一般来说腰带是显示细腰之美的衣饰,但此句的重点不在于束紧腰带之后的纤细之美,而是在于腰带与花苑中的鲜花交相叠映,难辨腰带与鲜花。腰带结系的花结,如同花儿一样,系腰带的美人亦如花朵。细腰的纤细之美是通过柳腰二字表现出来的,此外并无具体的形态。柳腰的主要意义是纤细的美人腰肢,此句使用了柳腰一词,一定程度上表现了细腰之美,但很不明显。此句描写的对象是日本女性,是穿着和服的日本女性,杨柳细腰的美终于落实到了日本女性的身上。腰带是日本女性服饰中最重要的部分之一,然而日本女性腰带的主要功用不在于表现细腰之美,而是在于腰带的花结或腰带上的花色,这与此句中的描写完全吻合。由此不禁让人疑心,和服的腰带确实能够显现出柳腰之美吗?如果不能,那么此句只能是想象。 第三首描写的是妻子和杨柳。娇妻和杨柳都有垂落的长发,也有纤细的腰肢。这使人多少有些疑惑,究竟哪个是妻子,哪个是杨柳;究竟是妻子像杨柳,还是杨柳似妻子。这是题为《在角田川》的一组俳句中的一首,俳人直接描写的对象恐怕是角田川的杨柳,而不是妻子。但妻子也可能就在角田川的杨柳树下,或者是想到了妻子。此句既写了杨柳,也写了妻子,句中的妻子应当是指日本女性。 第四首俳句写的是美人行走的美姿,扭动细腰,恰如舞蹈。此句亦见于其他作品集。[⑤]此俳句主要表现的是美人走路的美姿,细腰的扭动是且行且舞的关键。柳腰是此句表现的核心,着重表现的是柳腰的动态之美,而不是柳腰的纤细之美。饭田正一等校注的《梦见草》注云:“柳腰,細くてしなやかな腰つき。(柳腰是纤细而优美的腰姿)。”[⑥]此句描写的是日本的美人,日本女性穿着木屐走路时确有且行且舞的独特韵味,碎步的移动,纤细身体的摇姿,构成了特别的女性舞蹈。这就如同微风之中摇曳的柳丝,柳丝之美全在于微风中的动感。俳人正是抓住了这一美妙之处。 在俳句中还有一些类似的作品,着重表现了杨柳与美人的舞姿。 しなだれよりて舞ふ柳腰ごし。维舟。[⑦] 柳腰柔弯垂,舞姿弄妩媚。 此句描写的不是美人,而是杨柳,但杨柳悬垂的纤丝,如同美人之舞。这与且行且舞的舞姿自然不同,自有杨柳舞动之美。 此类俳句多是双向描写,既有美人之美,也有杨柳之美,两者兼而有之。实际上美人之美与杨柳之美很难分开,两者总是存在或明或暗的比较关系。如果分离了两种美,那么两种美也都会消失。不过也应该知道两种美虽然不能分离,但在不同的俳句中有所侧重。描写的对象可能是女性,或者是杨柳,但美的重点更多是侧重在女性之美。 青あを柳やなぎ腰ごしゆふ柳髪。芭蕉。[⑧] 青柳舞柳腰,柳丝结柳发。 髪かみ結ゆひの腰こしにしだるる柳かな。[⑨] 柳发结盘盘,柳腰垂弯弯。 髮結の腰にしだるゝ柳かな。[⑩] 柳丝长垂弯,结发垂腰间。 ふり分わけは髪かみとこし腰との柳哉。玄佐。[11] 伸手分柳丝,柳发柳腰开。 这四首俳句都集中描写了女性之美,共同的特征是柳发与柳腰的组合。这一组合代表了日本女性的特有之美,在日本俳人看来柳发是最具有日本女性魅力的特征,描写柳发的作品也最为丰富。柳发与柳腰组合在一起之后,女性化的特征更为突出了。隐含的美人形象更明显地浮现出来,美人与杨柳的形象交织在一起。柳发与柳腰的组合使人想到的是中国文学中柳眉与柳腰的组合,在中国文学中几乎看不到柳发与柳腰的组合,中日文学的差异表现得相当明显。这种差异来自于女性的发式与身体形态,在中国文学中柳眉与柳腰同样重要。但在日本文学中柳发更为重要,柳腰与柳发在美的份量上并不相同。柳发先于柳腰产生,柳腰是最后产生的,甚至经历了艰难的产生过程。但最终产生之后,一定程度上被日本文人接受,为杨柳的女性化增添了美丽的色彩。 第二类是以杨柳作为描写对象的作品,从本质上来看此类作品与前一类并无特别的差异,因为杨柳的女性化已经发展到了极致。 川ぞひ柳腰をたは(わ)めて。长治。[12] 河边青青柳,柳腰弯弯垂。 青柳も殿にやこし腰をかがむらん。几音。[13] 殿旁植青柳,腰枝已弯曲。 腰をふる門の柳やかぶきもの。[14] 门前柳舞腰,恰如歌舞伎。 まへだれ腰の柳みだるる。常距。[15] 柳腰垂弯弯,乱丝纷纷乱。 这些俳句写的不是美人,而是柳树。河边、宫殿和门前是植柳的位置,这些位置证明这些俳句写的柳腰不可能是美人。这些俳句以柳腰描写柳树时,并不是直接描写腰部的纤细之美,突出强调的是腰部弯垂和摇动。垂弯本来是柳枝的常态,但这里被描写成为柳枝的动作。门前柳是在风中摇动,仿佛在舞蹈的歌舞伎。柳树的女性化是共同的特征,但没有描写腰部形态的想象。美的重点在于柳丝的动作,不在于细腰的形态。 川柳是相当庶民化的文学形式,主要是描绘了日常生活。川柳中也出现了不少描绘柳腰的作品,[16]可见柳腰之美也早已进入到庶民的生活,也成为了庶民美意识的一部分。这说明柳腰美的意识并不是局限在社会的上层,社会覆盖面积相当广,这也是江户时期描写柳腰的作品数量较多的原因。 佛教中女性佛祖菩萨不多,观音菩萨既是菩萨,也是大慈大悲的美人。杨柳的女性化对观音菩萨的形象也产生了影响,使观音菩萨也成为柳腰美人。尤其是杨柳观音与杨柳的女性化有着更为密切的关系,观音之美与杨柳之美的比较成为了有趣的文学想象。 仏にもまけぬ姿の柳哉。[17] 杨柳婆娑姿,不输佛菩萨。 此句的核心是比较杨柳与佛的美,句中的佛应当是指杨柳观音。俳人以为杨柳之美不会输给观音,观音是一个绝世美人,但极少有人把观音作为一个美人来看待。观音的美的价值是无与伦比的,但观音的美的价值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慈悲胸怀。当把观音作为一个美人来看时,就会发现观音之美可以超越俗世所有的美。然而杨柳的美妙舞姿,婆娑姿态,不会输给杨柳观音。这一想象看起来有一些奇怪,这是没有把观音作为美人来接受的结果。但是如果观音是女性,那么必然是绝世的柳腰美人,佛教绘画与雕塑中塑造的美人都是杨柳细腰,细腰与胸部、臀部构成了美妙的曲线。这首俳句既写了杨柳观音,也写了杨柳。杨柳观音手中的柳不是普通的垂柳,是观音柳,观音柳比普通的柳枝更加纤细,也更有美感。 作为柳腰美人的观音其实早已存在,但出现在文学的时间较为迟晚,也是在江户时期。柳腰美人的观音也出现在汉诗之中,太田南畝(1749—1823)的狂诗描写了内心冰冷的美人。 大田南畝《背面美人歌》 东岸柳腰西岸色,南枝雪貌北枝春。 美人外面何菩萨,尻食观音是化身。[18] 纤细的柳腰,白晰的雪肤,都是美人的标志。美人的外在形象与杨柳观音何其相似,但美人的内心更像尻食观音。“尻食观音”指只干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喜欢的事情一概装作不知的人;也指忘恩负义的人,需要帮助的时候极其热心,一旦境况好转,马上就冷若冰霜。美人表面看起来是热心肠的人,实际上是慈悲之心的人。此诗着重表现的不是美人与菩萨的身体形态,但在美与丑、外表与内心的对比中还是表现了美的身体。柳腰也被描写成内外不同的形象,柔嫩的细腰应当有一颗柔软的心,但并非如此。 俳句是一种特殊的文类,强调生活气息,追求幽默滑稽。这种美学的传统也使俳句创造了特异的柳腰形象。 酌くむに錫もてたつ柳腰。[19] 锡杖连酒壶,立如柳腰枝。 这首俳句中没有美人,描写的是锡杖。锡是僧侣出行携带的锡杖,这是佛教僧侣携带的十八般器物之一,也称之为声杖、鸣杖、德杖、智杖等。锡杖有眉眼那么高,分为三个部分,上端是卒塔婆形,挂了大环,大环上又挂了几个小环,摇动时会发出声音。俗说以为小环6个,象征菩萨修行的六波罗蜜。中间部分是木柄,下端是制成了动物的牙形或角形。行僧携带锡杖的原因是声音可以避蛇虫之害,以声音告诉人托钵化缘,有助于老者行走。日本天台宗的锡杖比较短,在仪式中一边摇动锡杖,一边唱诵佛经,此杖称为九条锡杖、三条锡杖。僧人出行称之为飞锡或巡锡。这首俳谐的柳腰完全没有女性化的痕迹,表现的是怪异的想象。 江户文学中的柳腰,不同于以往的任何时代。这表现在如下的方面: 第一,柳腰终于成为了描写日本美人身体形态的美,这是本质的飞跃。 从奈良时期开始一直到江户时期之前,日本文人对细腰、柳腰的美学观念并不陌生,但主要是在浓重的中国文学气氛的笼罩下有所表现,一直是在极其有限的范围以内。这就是在汉诗中出现过几次,其他文体中也会偶尔有所涉及。由此可知柳腰还停留在美的观念,没有真正与日本的现实结合在一起。到了江户时期之后,发生了重大的变化,首先是柳腰的描写对象不局限于异国女性与杨柳,日本的女性也成为了描写对象,这至少表明了江户文人在日本女性身体上寻求柳腰之美的意识。 第二,柳腰美学观念的日常化与庶民化。 江户时期柳腰的美学观念已经庶民化和日常化,这也是柳腰的描写反复出现的原因之一。柳腰出现在各类文学形式,有相当多的俳句描写柳腰,甚至将柳腰用于描写水壶,可见柳腰完全成为了日常的美学意识。还有一些是通俗作品,例如戏曲和小说,戏曲和小说属于庶民的文学形式。近松门左卫门的《女殺油地獄》以柳发与柳腰描写了阿吉的美貌。[20]《镰仓三代记》是江户时期的净瑠璃作品,作者不详,初演时间是安永十年(天明元年,1781),其中描写了柳腰。[21]井原西鹤的《好色一代女》中描写了细腰,还有其他的小说以“小腰”来描写了美人。川柳也有不少描写柳腰的作品,川柳是更为庶民化的文学形式。文学史家以为川柳缺乏艺术性,在文学史中只是一笔带过。川柳是彻底的庶民艺术,描写的内容更为日常化,甚至有不少低俗的内容。从文学形式的变化就可以知道,柳腰之美已经本土化到了何种程度,已经完全成为了日本美的一部分。 第三,柳腰的描写并不突出腰部的纤细,而是在于柳腰的动态之美。 江户时期的文学作品虽然反复频繁地描写柳腰,但几乎都没有柳腰的纤细之美,而是描写了柳腰的其他方面。柳腰舞动的动态之美固然是柳腰美的一部分,但缺少了纤细之美总是不完整的。纤细之美与动态之美应当是联系在一起,有了纤细之美,才会给人以舞动之美。有的作品描写的是系着和服腰带的柳腰之美,但此时的柳腰之美主要是腰带之美。和服的腰带与柳腰的纤细难于谐调,当系上宽大的和服腰带之后,很难显现出女性的细腰之美。不过既然很多作品使用了柳腰一词,那么或多或少也会给人以纤腰之美的感觉,只是很不明显。由此来看江户时期文学中虽然频繁地出现柳腰,但想象多于记录,虚构多于写实。 然而如果认为江户文学中的柳腰主要是想象与虚构,就会出现另外一个问题。既然想象与虚构可以成为江户文学反复描写柳腰的方式,那么为何上古、中古和中世时期,极少描写柳腰,难道江户时期以前的文人是缺乏想象力,因而不能虚构出柳腰美的作品吗?柳腰、细腰的观念早在奈良、平安时期已经出现,江户时期以前的文人并不缺少柳腰的美学观念,但他们不能把柳腰的美学观念本土化,这是他们缺少本土化的能力吗?这似乎是不合情理的理解,但柳腰在日本文学史的发展变化就是如此,那么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在哪里呢? 二、虚构或事实:丑陋的日本女性身体? 日本文学中的柳腰之美基本上源于虚构与想象,产生这样的认识有两个原因:一是日本女性服装史足以证明柳腰之美只能是想象。从奈良时期以来日本的女性服装,几乎都是肥宽的样式。穿上极其肥宽的女性服装之后,根本不可能看到柳腰。二是日本女性身体形态极为丑陋,不可能具有柳腰之美,这是日本学者的普遍看法。宽大的服装掩盖了日本女性丑陋的身体,既然日本女性的身体丑陋,也就无从发现柳腰之美,柳腰只能是在想象中虚构出来的身体之美了。 江户时期文学中的柳腰描写也仍然是想象与虚构为主,这说明想象并非不受任何制约,想象的空间是相当有限的。限制想象的是物质因素,不是日本文人的想象能力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那么江户时期物质因素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物质因素与文学描写、文学想象存在着怎样的关系,是应当深入研究的问题。 日本古代女性服装史的研究成果非常丰富,纵观女性服装史的研究论著,可以明确地知道日本古代几乎没有出现过能够充分显示女性身体之美的服装。下面来看看日本古代各个时期的女性服装图。 太古与奈良时期的女装 太古女装 公家女装 公家女装背影 公家女装[22] 公家女装 公家女装背影 公家女装[23] 中世时期的主要女装 宫廷女装 武家女子 民女 游女[24] 江户时期的女装 公家女子商人妻宫廷或贵族的女佣初期游女 兵库游女[25] 从奈良时代开始一直到江户时期,没有一种女性服装能够明显地显现女性特有的杨柳细腰。肥宽的服装,宽大的腰带,即使是天生细腰的美人,也是难以显现出来。进入近世之后,描写柳腰的作品突然多了起来,似乎证明日本文人已经在日常生活中发现了柳腰。参看江户时期的女性服装,就会发现江户时期女性服装虽然有变化,但基本上承袭了近世宽大的样式,同样也难发现柳腰之美。从上图中显现的腰部形态来看,奈良时期女性的服装似乎更能显现细腰的美,江户时期的女性服装腰带宽大,更难显现细腰。文学史的现象与服装史的状况完全不能对应,这似乎在证明文学是在想象,而不是描写事实。 日本女性的身体是丑陋的,这种观念由来已久,是近代以来相当普遍的观念。西方女性的身体是考察日本女性身体之美的参照系,在很多日本文人看来西方女性的身体近乎完美,比较之下日本女性的身体丑陋不堪,不值一提。既然日本女性身体丑陋,也就不会有柳腰之美。既然没有柳腰,就无从发现柳腰之美了。 日本女性身体丑陋的看法,在明治大正时期相当普遍。作家谷崎润一郎的看法具有代表性,他在《阴翳礼赞》中记述了记忆中的日本女性。他的母亲是美人,但记忆中只有母亲的面庞和手脚,身体的其他部位完全没有记忆。“像她们那样不匀称、扁平的身体同西洋女性比起来,是丑陋的。”于是用‘宽袖长裙把她们裹得严严实实,仅仅露出一张脸。”[26]没有曲线,扁而平直,是日本女性丑陋身体的标志。这样的观点直到现在仍然是学术界的主流看法。 三田村鸢鱼是大正期间最著名的江户文学的专家,他的研究不限于文学,江户时期的社会、政治、生活以及风俗,都是他研究的范围。他采用了文史结合的研究方法,具体而言就是尽可能了解和研究江户时期的所有现象,并与文学现象结合,因此他的研究相当接近客观事实,取得了相当高的成就。他的研究直到今天也享有盛誉,仍然是广为阅读参考的文献。他是最早将柳腰作为学术课题研究的学者,他的《柳腰研究》等论文就是代表性的成果,学术界普遍认为他的这些论文研究深入,价值极高。三田村鸢鱼也提出了相同的看法,认为日本女性的身体是丑陋的,这使日本的绘画艺术偏离了艺术的原则。 裸体美在我国终究没有被正确欣赏,无论如何这是黄色皮肤造成的。年轻而又肥胖的女人的手足,看起来甚至像萨摩的山芋之色。如果认为日本没有奇丽美艳身体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吧。肌肉形态不美,身体形态丑陋。……只靠手足不能隐盖日本人的丑秽。如果将身体赤裸裸地全部展示出来,那将是何等地丑陋不堪。我国不能产生裸体美是理所当然。如果与外国妇女比较,无须多费语言,谁一瞧就会有相同的看法。无需遮隐什么,女相扑、窥汤屋都不是欣赏裸体美,如此卑劣的事情与喜好春画是相同的。[27] 三田村对日本女性身体的批判相当尖锐,更重要的是进一步指出了日本的绘画艺术与日本女性丑陋身体的关系。日本没有能够产生裸体艺术的原因,是日本女性身体缺乏艺术美。持这种看法的日本学者,多以西方女性身体作为比较的基准。从西方女性身体的标准来看,美的艺术,美的文学,产生于美的身体。可是日本女性的身体没有美,只能产生色情和肉欲。日本人喜欢窥看女性澡堂(女汤),喜欢春画,显然不是欣赏艺术,只能是肉欲的追求。江户时期产生了大量的裸体绘画,在三田村看来这些裸体绘画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只不过是满足肉欲的方式而已。这段论述中没有直接论及柳腰,但代表了他对日本女性身体的看法。他深入研究日本女性的柳腰之后认为:“柳腰是美人风姿的重要条件,然而步行之时容易破坏体形。……对我国女子要求柳腰,无论如何是没有道理的。即使是无理的要求,柳腰也是不可缺少的美人条件。”[28]三田村鸢鱼的看法十分清楚明白,柳腰作为美人的条件是不可动摇的,但遗憾的是日本女性没有柳腰。 东京大学教授桦山紘一是引导日本学术界进行身体研究的学者,他在20年前出版的《历史中的身体》比较了日本与西方的身体,是系统研究身体的开山之作,身体研究的著作常常会提及和引用。桦山紘一的观点可以代表当代日本学术界的基本看法,他认为: 在小肠长、胃下垂的日本人的体型之中,强调新引进的腰的观念是没有道理的。欧洲人着意强调的是腰带位置的腰,在语言上引起差异是理所当然的。[29] 桦山紘一认为腰带位置的细瘦,是欧洲人的美的观念。日本人小肠长,胃下垂,腹部肥大,不可能有什么细腰。在日本人的身体上寻找细腰美是不可能的,日本人根本就没有什么细腰美。这种观点与明治、大正时期的普遍看法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人体的生理条件方面提出了更多的证据。然而小肠长、胃下垂的方面没有提供医学验证的文献,这种说法的科学依据仍然是一个问号。 大量江户时期的绘画可以证明这种观点,江户绘画中有很多大腹便便、腰部粗肥的美人。 《鲍采美人》(作者不详)[30] 从上面的绘画来看,确实像三田村鸢鱼指出的那样,身体形态丑陋,很难认为具有杨柳细腰的美。鲍采美人即渔家女,与其说此渔家女是美人,不如说是丑女。或者说是相扑选手,女相扑的身材大体类似。从现在的美学观点来看,很难认为这样的女性是美女。渔家女是浮世绘中常见的题材,此类雍肿的女性出现得频率相当高。也许是这个原因,当西洋画进入到日本之后,日本画的价值完全被否定。直到费诺罗沙重新肯定日本画的价值之后,才又成为重新创作与探究的领域。从上面的绘画的确很难产生真正的美的艺术欣赏,身体是不美的,除了肉欲就很难产生其它的情感。 幕府末期和明治初期来到日本的欧洲人,画了入浴女性的写生画。这些写生画中的日本女性,身体较为丑陋,腰腹粗肥。 《女澡堂(女汤)写生》(1895) 《风日的女澡堂(女汤)》(1895)[31] 明治时期吉原娼妓的身体形态[32] 法国人比戈的两幅写生画是写实的,极大限度地接近了身体的实际形态。明治时期吉原娼妓的身体形态,也可以证明比戈的绘画是准确的。腰腹肥粗,是否由于胃下垂和小肠长造成不得而知。这一类体形的女性数量不会太少,应当是相当普遍。由此可知桦山紘一的说法真实可信。 然而古代日本女性的身体也不可能都是腹部肥大,丑陋无比,只是这样的身体比较普遍。近代以前日本文人的审美观念完全不同,普遍是以这样的身材为美,画家喜欢选画这样的身体。实际上日本古代女性也应当有杨柳细腰的身体,问题不在于有无杨柳细腰的身体,而在于找到有力的证据。很多问题在研究之前,早已知道结论是怎样的,但如果不能提出可靠的证据,仍然只是假说而已。 古代日本女性究竟有没有柳腰之美,最有力的证据恐怕是古代日本女性的裸体照片。但现在能够看到的照片,只能是江户末期到明治时期的照片。明治时期已经不属于古代,但距江户时期也只有几十年的时间距离。几十年之间人类的身体可能会有一定的变化,但变化不会太大,因此明治时期的女性照片仍然有相当高的文献价值。 舍特拉兹是20世纪初的德国人类学家,他长期从事女性身体的研究,他并不认为日本人是喜欢色情的民族:“日本人在描写色情的时候,寻求的不是野蛮的要素,反而寻求的是滑稽的要素。中国人没有明显的这样特征,但这一美德确实存在于日本人的性格之中,这是健全自然的因素。”[33]日本人并不是特别喜欢色情,日本的身体艺术也不会是色情的表现,这与日本学者的看法完全不同。舍特拉兹曾到日本,他研究日本女性身体主要依据的是明治时期的照片。舍特拉兹采用了常用的日本人身体分类的方法,将日本人的身体分为了萨摩型和长州型。这是西方学者研究日本人身体类型的基本用语,现在日本的学术界也仍然沿用。所谓的长州型就是长州一带较多此类的身体形态,长州就是现在的山口县。长州型身体的特点是身体细高,脸细长,颈细长,腰纤细,腿细长,眉眼细长,总而言之细长是长州型人的总体特征。日本的贵族之中就多见长州型的身体特征,因此也被称为贵族型。 长州型女人[34] 舍特拉兹研究了长州型女性,但更多地研究了萨摩型女性。长州型女性天生就多有细腰,这是不言而喻的。萨摩型女性的身体特征是短粗低矮,日本的平民较多此类身体形态。萨摩型也有肥胖型、瘦弱型和标准型。腰部的形态与胖瘦有关,也与年龄相关。舍特拉兹研究了各种形态,并与欧洲女性进行比较,最终的结论是日本女性的腰比欧洲女性更细,日本女性普遍具有细腰。 标准萨摩(鹿儿岛县)型女人(图一[35],图二[36]) 横卧的女性[37] 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姿势,腰部线条显现的程度各不相同。但上面的三幅照片都充分地表现出了腰部线条的曲线美。 下面的照片选择的是一高一矮的萨摩型女性,舍特拉兹比较研究了两个女性的身体。 两个萨摩型的女性[38] 舍特拉兹研究的重点是身体每个部位的特征,并罗列清单,清楚明确地记述了身体各个部位的基本状况。其中第八和第九记述的是腰和臀,他认为不管身体高低,皆有细腰,臀部瘦狭,这是萨摩型女性身体共同的特征。 女性的身体会随着年龄发生较大的变化,考察不同年龄的女性身体形态有重要的意义。下面是少女的身体,腰部线条与上面的女性有所不同。 十三岁少女的照片[39] 照片中的少女有两位,站立的是细瘦型,横卧的是丰满型。舍特拉兹运用自然人类学的计算方法,得出结论认为:“二人皆细腰,身长是头高的6.4倍,腿的膝与踝大而短。这里站立的少女胸部扁平。”[40]舍特拉兹的结论不是建立在视觉的感觉,而是建立在精确的比例计算基础上,他的结论应当是可靠的。 下面是两个十六岁少女的背影和侧影。背影与侧影也是观察的重要视角。 30岁女人的背影[41] 背影、侧影的照片[42] 舍特拉兹描述和判断了对瘦细型和短粗型的女性身体:“二人皆细腰,臀部小。如果按照欧洲标准计算,二人的腿过于短小。”[43]但是从照片上看,两个少女的背影没有明显的细腰之美。舍特拉兹指出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 细腰并不突出,这是因为骨盆狭小。骨盆基本是水平线,没有形成大的急斜角度。腰椎细而直立,腰部没有欧洲女性那样的凹凸曲线。[44] 腰部纤细,但是视觉上并不鲜明,其原因就在于日本女性缺少胸、腰与臀的曲线变化。也就是说日本女性的身体趋于平直,缺少臀部与腰部的曲线构成的对比。这就是虽然有细腰,但看起来并不明显的主要原因。舍特拉兹进一步研究了日本女性和欧洲女性的骨盆,明确地指出: 日本女人的情况是,骨盆的横径较短,与之相应大骨盆、荐骨、腰骨的横幅狭小。与欧洲女性比较,日本人的骨盆直径短,横径也短,腰的宽幅更为狭小。日本女人的细腰归根结底就源于骨盆的特别形态。[45] 女性骨盆的特征决定了腰部的粗细程度,日本女性的骨盆狭小,腰部必然纤细。日本和欧洲女性骨盆的数据证明了这一点,日本女性骨盆比欧洲女性小,腰部更为纤细,是确定无疑的事实。 日本和欧洲女性骨盆的形态与数据[46] 舍特拉兹比较了日本和欧洲女性的身体比例,身体各个部位的比例如下: 欧洲女性 日本女性 身长 100 100 肩宽 23 23 胸宽 13.5 13 腰宽 21 20 欧洲女性与日本女性的身体比例表[47] 从这个比例来看,日本女性的腰比欧洲女性更细。舍特拉兹的研究结果非常重要,至少证明日本女性没有柳腰的看法是错误的。 在舍特拉兹的《日本人的身体》出版之后,德国学者贝鲁兹撰写了批评文章。贝鲁兹与舍特拉兹有特殊的关系,舍特拉兹选用的照片是贝鲁兹在日本请人拍摄的,他发给了舍特拉兹几张。贝鲁兹是明治九年来到日本,在日本居住长达29年。这些照片是最早的人体照片之一,是人类学极为珍贵的资料,现在日本学者的学术著作中也时常选用。贝鲁兹严厉地批评了舍特拉兹的结论,但他自己的看法互相矛盾。贝鲁兹批评舍特拉兹的问题有两点: 第一,他反对舍特拉兹的分类方法,认为长州型和萨摩型的分类是不科学的。他将日本人分为蒙古型与满洲朝鲜型,认为满洲朝鲜型是细长型。 可是在我看来,比蒙古系高贵的这一类型,颇为纤细,尤其是在朝鲜和日本显现出了病态的纤细,颈项细长,手指细长,面庞细长,颊骨并不突出。不能说没有吊眉的人,但也不及一半。这一类型身体纤细,荣幸地获得了贵族的称号。这一类型保存着纯粹性,其中也有令人眼睛一亮的美人。[48] 贝鲁兹采用蒙古型与满洲朝鲜型的分类名称,是因为这种名称包含的范围大不相同,这一名称还包含了人种起源的意义。显然比长州型和萨摩型的说法更为宽广。但名称的不同,并没有导致两类身体特征的变化。贝鲁兹用满洲朝鲜型与蒙古型的分类术语时,身体的基本特征没有变化:“除了蒙古人种之外,特别是北亚,满洲、朝鲜的一部分,与朝鲜接邻的日本的西海岸,可以认为存在着人种的几个非常重要因素。那里居住着长瘦型的人,没有合适的名称,我称之为满洲朝鲜型人。他们的故乡是松花江和满洲、朝鲜境内。这一带密度最高,还保存着最纯粹的形态。当然这一类型与蒙古型也有很多共同点。混血的情况也有发展。这一类型具有比纯粹蒙古型更多类似于欧洲人的特征,他们比蒙古型身体更高更细,面庞也长,较少突出的颊骨。”[49]在这些文字里,可以概括满洲朝鲜型的基本特征是身体各部位的细长,这一点与长州型的身体特征没有什么不同。其实贝鲁兹的研究也证明了细腰的存在。 第二,舍特拉兹照片中女性身体特征的普遍性问题。贝鲁兹认为舍特拉兹研究归纳的日本女性的身体特征,在日本几乎是看不到的:“舍特拉兹刊载的人体图中,与人种类型完全相合、准确抓住的特征只不过是一部分而已。”“实际上刊载的图片中,真正纤细类型的日本女性,还有通常的蒙古型,也几乎是看不到的。”[50]贝鲁兹的说法令人疑惑:如果他分类的蒙古型与满洲朝鲜型普遍存在,那么舍特拉兹的长州型和萨摩型也会普遍存在。如果他认为蒙古型与满洲朝鲜型是成立的,那么长州型与萨摩型也是成立的。名称不同,但基本事实特征是相同。仅以几张照片不能论说某种类型的日本女性有多少,但一定程度上存在是无疑的。明治时期没有任何人进行过女性身体特征的普遍调查,就很难说不同类型身体的女性究竟有多少。现在无论说多还是少,都是来自印象的推断。这里最重要的不是普遍性的问题,而是存在与否的问题。普遍性的问题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解决,继续纠缠普遍性的问题,不会得到任何答案。 贝鲁兹和舍特拉兹的研究没有过时,近来日本学者也进行了类似的研究,进一步证明了贵族中长州型(满洲朝鲜型)较多的看法。东京大学教授铃木尚研究了德川家族六代将军的头骨,还有其他家庭成员。结论与贝鲁兹观察的结果相同,而且年代越是靠近近代,头骨越是显现出细长的趋势。[51] 除了舍特拉兹选用的几张照片之外,还可以找到几张照片,这些照片也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女性裸像[52] 明治时期吉原娼妓的裸照[53] 娼妓史学者中野荣三在《青楼(廓)的生活》中指出:“下图是明治时代娼妇的裸体写真,身体的匀称美等方面与近代的女性完全不同。”[54]中野荣三的意思是明治时期女性身体不够匀称,相当丑陋。然而照片中的娼妓腰部瘦细,还是显现出了细腰之美。与舍特拉兹选用的照片,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肥胖的娼妓身体形态较为丑陋,基本上属于桦山紘一等人所说的丑陋的日本女性身体形态。即使是这一类的身体也仍然能够显现出一些腰部的曲线。再看下面娼妓的背影照片,腰部纤细与身体曲线变化还是非常清晰的。 娼妓的背影[55] 肥胖娼妓的腰部线条更为明显,瘦细的娼妓也有明显的线条变化,但比肥胖的娼妓更趋于平直。 下面是明治初期最早的照片之一,也是最接近于江户时期的照片。三个女性正在洗浴,遗憾的是她们都蹲坐,腰部曲线变化不明显,几乎是平直的。 明治初年箱根温泉[56] 人类的身体随着时代也在不断地变化和发展,尤其是在饮食结构发生巨大变化的今天,日本女性的身体与古代和明治时期的女性身体大不相同,更具有现代的美,这也就是所谓的身体近代化。现代日本女性的身体更趋于纤细,身体各部位也各为均衡。 现代日本女性(中村正也摄)[57] 现在的日本女性照片非常容易找到,总体上现代女性的身体比明治时期的女性身体形态更美,身体的高度提高了很多。明治时期的日本女性的平均身高不到一米五,但现在的女性平均高度早已超过了这个高度。 上面举证的主要是明治时代的照片,有的女性身体富于曲线变化,有的则显得相当平直。身体的不同姿势,身体的胖瘦高矮、年龄的大小,都会影响到视觉上的感觉。这种感觉就会影响到日本女性有无细腰的判断,腰围数字证明日本女性并不缺少细腰。作家与学者普遍认为的身体失衡等缺陷也部分地存在,腿不够长、身体平直等等,但这些缺陷不会影响腰部纤细的绝对数字。江户文学中的柳腰之美,不只是受中国文学影响而产生的想象,其中确实含有物质事实的因素。研究到这个层面基本可以断定江户文学中的柳腰美人是事实,但是问题没有得到全部解决。江户文人是如何发现柳腰之美是进一步需要研究的问题。 -------------------------------------------------------------------------------- [①]《谈林俳谐集·增海草》第一册,古典俳文学大系3,集英社昭和四六年,P127 [②] 《贞门俳谐集·时势妆》第二册,古典俳文学大系2,集英社昭和四六年,P242 [③] 《贞门俳谐集·续山井》第二册,古典俳文学大系2,集英社昭和四六年,P528 [④] 《谈林俳谐集·梦见草(ゆめみ草)》第一册,古典俳文学大系3,集英社昭和四六年,P25 [⑤]《谈林俳谐集·梦见草(ゆめみ草)》第一册,古典俳文学大系3,集英社昭和四六年,P25 [⑥] 《谈林俳谐集·梦见草(ゆめみ草)》第一册,古典俳文学大系3,集英社昭和四六年,P38 [⑦] 《贞门俳谐集·时势妆》第二册,古典俳文学大系2,集英社昭和四五年,P234 [⑧] 《芭蕉全集·野雪(野は雪)(百韻)》,古典俳文学大系5,集英社昭和四五年,P209 [⑨] 《蕉门名家句集·李由》第二册,古典俳文学大系9,集英社昭和四七年,P445。李由是近江犬上郡平田村光明遍照寺的住职,俗姓河野,名通贤,字买年。号四梅庐、盂耶观等,与许六交往甚深。殁于宝永二年(1705),享年44。 [⑩] 《蕉门名家句集·李由》第二册,古典俳文学大系9,集英社昭和四七年,P445。李由是近江犬上郡平田村光明遍照寺的住职,俗姓河野,名通贤,字买年。号四梅庐、盂耶观等,与许六交往甚深。殁于宝永二年(1705),享年44。 [11] 《谈林俳谐集·梦见草(ゆめみ草)》第一册,古典俳文学大系3,集英社昭和四六年,P25 [12] 《谈林俳谐集·增海草》第一册,古典俳文学大系3,集英社昭和四六年,P127 [13] 《谈林俳谐集·大坂独吟集》第一册,古典俳文学大系3,集英社昭和四六年,P232 [14] 《山之井(山の井)》,N643,CD-ROM版古典俳文学大系17,集英社2004年 [15] 《谈林俳谐集·蛇之助五百韵》第一册,古典俳文学大系3,集英社昭和四六年,P381 [16] 柳腰引よせちよいと蛙がけ。東。(冈田甫校订:《诽风柳多留全集》一四一篇·3(第十一卷),三省堂平成十一年,P136)柳絞りは細腰に着せだし。意静。(冈田甫校订:《诽风柳多留全集》八四篇·13(第六卷),P284)夕霧は柳の腰を鞠にされ。柳町。(冈田甫校订:《诽风柳多留全集》一四二篇·34(第十一卷),P172) [17] 《蕉门名家句集·りん女》第二册,古典俳文学大系9,集英社昭和四七年,P508 [18]大田南畝:《坛那山人艺舍集》卷二,太田南畝全集》第一卷,岩波书店1985年,P465。 [19] 《贞门俳谐集·俳谐尘冢》第一册,古典俳文学大系1,集英社昭和45年,P604 [20] 重友毅校注:《近松净琉璃集·女杀油地狱》,日本古典文学大系,岩波书店昭和三六年第二版,P392。柳腰柳髮とろり渡世も種油。 [21] 鹤见诚校注:《净瑠璃集》下册,日本古典文学大系,岩波书店昭和三四年,P363。原文:地ハル承はらんと怀刀抜掛て。詰寄詰寄柳腰。傍にあぶあぶ。フシカヽリ 氣遣ふ娘。 [22]上田定绪编:《日本女装变迁史》,装道出版局1980年 [23]上田定绪编:《日本女装变迁史》,装道出版局1980年 [24]上田定绪编:《日本女装变迁史》,装道出版局1980年 [25]上田定绪编:《日本女装变迁史》,装道出版局1980年 [26] 谷崎润一郎:《阴翳礼赞》,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年,P31。又:“我母亲身材很矮小,身高不及一米五十,不过那时的妇女普遍都是这样的身材。说个过头话吧,那时的妇女可以说没有肉体。我对母亲,可除了脸、手,加上脚有些模糊的印象之外,对于身体其他部位丝毫没有记忆为此,我总认为中宫寺里的观世音菩萨的塑像,似乎就是日本妇女典型的裸体像了。乳房低平如纸,胸如平板,腹部比胸部还要平瘪,没有一点凹凸,从脊背至腰身到臀部,是笔直的,没有曲线,身子同脸、手、足相比更显不相称的瘦弱,简直不像肉体倒像是等粗的木筒。古代女性大体就是这样子。”(谷崎润一郎:《阴翳礼赞》,P29—30) [27] 三田村鸢鱼:《裸体美的欣赏(裸体美の感賞)》,《三田村鸢鱼全集》第十二册,中央公论社1975年,P309—310 [28] 《三田村鸢鱼全集·柳腰的研究》第十二册,中央公论社1975年,P344 [29] 桦山紘一:《历史中的身体(歴史のなかのからだ)》,筑摩书房1987年,P178 [30] 上村益郎、高见泽忠雄编纂:《日本裸体美术全集·明治时期》第五册,高见沢木版社1931年 [31] 上村益郎、高见泽忠雄编纂:《日本裸体美术全集·明治时期》第五册,高见沢木版社1931年 [32] 中野荣三:《花街的生活(廓の生活)》,雄山阁出版1968年 [33] C·H·舍特拉兹著、高山洋吉译:《生活与艺术中表现出来的日本人的身体(日本人のからだ : 生活と芸術にあらわれた)》,刀江书院昭和四四年,P87 [34] 埴原和郎:《日本人的颜:小颜、美人颜是在进化吗?(日本人の顔 : 小顔・美人顔は進化なのか)》,讲谈社1999年 [35] 舍特拉兹:《生活与艺术之中表现出来的日本人的身体》,刀江书院昭和四四年 [36] 埴原和郎:《日本人的颜:小颜、美人颜是在进化吗?(日本人の顔 : 小顔・美人顔は進化なのか)》,讲谈社1999年 [37] 舍特拉兹:《生活与艺术之中表现出来的日本人的身体》,刀江书院昭和四四年 [38] 舍特拉兹:《日本人的身体——生活与艺术之中》,刀江书院昭和四四年 [39] 舍特拉兹:《生活与艺术之中表现出来的日本人的身体》,刀江书院昭和四四年 [40] 舍特拉兹:《生活与艺术之中表现出来的日本人的身体》,刀江书院昭和四四年,P76 [41] 舍特拉兹:《生活与艺术之中表现出来的日本人的身体》,刀江书院昭和四四年 [42] 舍特拉兹:《生活与艺术之中表现出来的日本人的身体》,刀江书院昭和四四年 [43] 舍特拉兹:《生活与艺术之中表现出来的日本人的身体》,刀江书院昭和四四年,P68 [44] 舍特拉兹:《生活与艺术之中表现出来的日本人的身体》,刀江书院昭和四四年,P69 [45] 舍特拉兹:《生活与艺术之中表现出来的日本人的身体》,刀江书院昭和四四年,P33 [46] 舍特拉兹:《生活与艺术之中表现出来的日本人的身体》,刀江书院昭和四四年 [47] 舍特拉兹:《生活与艺术之中表现出来的日本人的身体》,刀江书院昭和四四年,P27 [48] 贝鲁兹:《东亚的人》,《贝鲁兹日本文化论集》,东海大学出版社2001年,P10 [49] 贝鲁兹:《东亚的人种、特别是日本的人种为中心》,《贝鲁兹日本文化论集》,东海大学出版社2001年,P43 [50] 贝鲁兹:《艺术与生活中的日本人的体形》,《贝鲁兹日本文化论集》,东海大学出版社2001年,P381 [51] 参见埴原和郎《日本人的颜:小颜、美人颜是在进化吗?》,讲谈社1999年 [52] 青木信光编:《淫画录》,有限会社图书出版美学馆昭和五七年 [53] 中野荣三:《青楼的生活(廓の生活)》,雄山阁昭和43年 [54] 中野荣三:《青楼的生活(廓の生活)》,雄山阁昭和43年,扉页插图解说文字 [55] 青木信光编:《淫画录》,有限会社图书出版美学馆,昭和57年 [56] 石黑敬七:《被拍照的幕末(写された幕末)》,明石书店1990年 [57] 中村正也摄:《日本的裸像(日本の裸像)》,株式会社朝日ソノラマ198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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