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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颠覆“子夏作《序》”与宋代《诗》学格局的确立(2)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 刘毓庆 唐婷 参加讨论

    二、韩愈对“子夏作《序》”的颠覆
    韩愈之前,《诗序》研究将“子夏作”奉为圭皋,直至韩愈提出“子夏不序《诗》”,将此前的观点一并推翻,《诗序》研究才真正意义上地翻开新的篇章。韩愈论《诗序》,首见晁说之所引:
    善夫,韩愈之议曰:“子夏不序《诗》之道有三焉,不智,一也;暴中冓之私,春秋所不明,不道,二也;诸侯犹世,不敢以云,三也。”(17)
    此说不见于今之《韩昌黎文集校注》,《全唐文》亦有目无词。晁氏之后,李樗也引此说,云:
    韩退之作《诗之序议》则谓:“《诗》之《序》明作之所以云,其辞不讳君上,显暴丑乱之迹、帷箔之私,不是六经之志,若人云哉!察夫《诗序》,其汉之学者欲自显立其传,因藉之子夏,故其序大国详、小国略,斯可见矣。”(18)
    内容与晁氏所引不同,意思即晁氏所引的第二、第三两点。明代杨慎也引到韩愈论《诗序》,其云:
    余见古本韩文,有《议诗序》一篇,其言曰:“子夏不序诗,有三焉:知不及,一也;暴扬中冓之私,《春秋》所不道,二也;诸侯犹世,不敢以云,三也。汉之学者欲显其传,因籍之子夏。”(19)
    文中“知不及”与晁氏所引的“不智”稍有出入。宋代范处义反驳韩愈之《议诗序》,即引作“知不及”(20),则在宋代开始就已经有“知不及”和“不智”两个不同的版本。历代对此的理解也不同,大致有两大类:(1)时代相隔久远,无法得知。范处义云:“子夏犹知不及,汉去诗益远,何自而知之?”(2)学力、领悟尚未达到。程子云:“《诗大序》孔子所为,其文似《系辞》,其义非子夏所能言也。”(21)学者多从此说,如王得臣、晁说之、员兴宗、杨慎等。但结合二、三点,韩愈明显是在反驳、推倒《诗序》,历代学者的解释却是以尊崇《诗序》为前提,这与韩愈要表达的意思并不一致。私以为“不智”应是最接近原貌的版本,一是,“不智”与“不道”、“不敢”在语言表达上前后一致;二是,韩愈认为《诗序》暴扬私闱、不讳君王,如此荒诞不经,必定不是子夏这样“可与言诗”者写出的;故从整个语境和前后文意,及韩愈对《诗序》的历史态度来说,“不智”都应该是指“不明智”的意思。
    第二点“暴中冓之私,《春秋》所不明不道”,所谓“暴中冓之私”,《诗序》中有很多讽刺统治者荒淫的内容,如齐襄公与其妹文姜通淫之事,《南山序》云:“刺襄公也。鸟兽之行,淫乎其妹。大夫遇是恶,作诗而去之。”《敝笱序》云:“刺文姜也。齐人恶鲁桓公微弱,不能防闲文姜,使至淫乱,为二国患焉。”《载驱序》云:“齐人刺襄公也。无礼义,故盛其车服,疾驱于通道大都,与文姜淫播其恶于万民焉。”这些都是直接讽刺襄公与文姜的鸟兽之行。又如《墙有茨序》、《君子偕老序》、《鹑之奔奔序》等,讽刺卫宣姜与公子顽淫乱宫闱;《株林序》、《泽陂序》讥讽陈灵公与夏姬淫乱,等等。韩愈认为此乃“《春秋》所不明”,《诗序》也不应暴扬在光天化日之下。如齐襄公与文姜淫乱,桓公三年《春秋》载:“九月,齐侯送姜氏于讙。公会齐侯于讙。夫人姜氏至自齐。”《左传》云:“齐侯送姜氏于讙,非礼也。凡公女,嫁于敌国,姊妹,则上卿送之,以礼于先君;公子,则下卿送之。于大国,虽公子,亦上卿送之。于天子,则诸卿皆行,公不自送。于小国,则上大夫送之。”《春秋》乃以“送”字刺襄公无礼。《春秋》以礼定褒贬,往往微言大义,对于齐襄公与文姜的鸟兽之行,仅云“送”“会”“至自”而已(22)。又公子顽与宣姜之事,《春秋》并无记载。范处义云:“大抵《春秋》虽严,而其辞深而婉;《诗序》虽通,而其辞直以著。”(23)《诗序》的表达方式与《春秋》迥异,前者直刺淫乱,后者隐晦深微,故韩愈认为《诗序》不合于“六经之志”。孔子云:“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洁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24)“六经”以“礼乐”为核心,今《诗序》斥言君王乃与“温柔敦厚”不合,故韩愈云“子夏不序《诗》”。
    第三点“诸侯犹世,不敢以云”,也就是避讳君王的问题。子夏生活在春秋末至战国初,此时《诗》中最后一位诸侯陈灵公也早已离世,故韩愈所谓“诸侯犹世”应是指诸侯后代尚且在世。要知道,《诗序》讽刺某君王往往直接点明,如“《雄雉》,刺卫宣公也”“《考槃》,刺庄公也”“《蟋蟀》,刺晋僖公也”等。于公子大夫之类更直呼其名,如“《有女同车》,刺忽也”,忽乃郑庄公世子;“《车邻》,美秦仲也”,秦仲乃周宣王大夫;“《墓门》,刺陈佗也”,陈佗乃文公之子,等。《诗序》毫无忌惮地斥言君王权贵,韩愈认为在诸侯犹活跃于历史舞台之际,公然刺其先祖,或不被诸侯所容,故云“不敢”(25)。韩愈自身即有“不敢”之事,谈到排斥释、老,其云:
    圣人之作《春秋》也,既深其文辞矣,然犹不敢公传道之口授弟子,至于后世然后其书出焉,其所以虑患之道微也。今夫二氏至所宗而事之者,下及公卿辅相,吾岂敢昌言排之哉?(26)
    此时贞元十二年,该年四月德宗命徐岱等与沙门鉴虚、道士万参成等讲论三教(27)。鉴虚云:“元元皇帝天下之圣人,文宣王古今之圣人,释迦如来西方之圣人,陛下是南瞻部洲之圣人。”(28)德宗大悦。足见,三教合流之风盛行。韩愈提到王公贵族、公卿辅相皆事佛、老,若此时公然著书以排之,岂不是自掘坟墓?此韩愈之不敢为之事,以此揣度《诗序》之斥言美刺,认为子夏必“不敢以云”。
    上述“不智”“不道”“不敢”三点,韩愈明确提出“子夏不序《诗》”。在韩愈之前,《诗》学研究皆认为“子夏作《序》”,这种说法确立了《诗序》的权威地位,也决定了汉唐经学家关涉政教的说《诗》趋向;而韩愈一出,大刀阔斧地就要颠覆“子夏作《序》”,公然挑战《诗》学权威、怀疑经典,这在《诗》学研究史上简直是划时代的声音。从汉唐以来,学者一直视为金科玉律的“子夏作《序》”之说,被韩愈一下子拉下神坛,而韩愈敢于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其原因及目的究竟是什么?这种观念,对之后《诗》学发展又有什么影响?这是我们在计较韩愈之说有多少合理性外,更应该探讨的问题。
    韩愈颠覆“子夏作《序》”其实是与重建儒学密切相关。韩愈对“子夏作《序》”的否定,是顺应了大历后所形成的对传统学术的怀疑大趋势。大历学风务求标新立异、以己意说经,多反驳传注旧文;发展到贞元、元和之后,这种反驳之风上升为对经典本身的质疑,并开始出现肆意增补、删改经文的动向,如白居易补《汤征》;陈黯补《语诰》;林慎思著《续孟子》;沈朗新添尧、舜、禹诗并《文王》诗四篇,置之《关雎》之前(29);柳宗元著《非国语》(30),等等。在这样的学术氛围下,韩愈也展开了对经典的系统性思考,否定“子夏作《序》”只是其中之一。此外,韩愈还否定《孟子》乃孟轲自著(31),否定《论语》旧注(32),并因此构建起新的经典系统。《原道》篇云:
    先王之教者,何也?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已无待于外之谓德。其文《诗》、《书》、《易》、《春秋》;其法礼、乐、刑、政;其民士、农、工、贾;其位君臣、父子、师友、宾主、昆弟、夫妇;其服麻、丝;其居宫室;其食粟米、果蔬、鱼肉;其为道易明而其为教易行也。(33)
    此处确立了以《诗》、《书》、《易》、《春秋》四经为主的新经典系统,将原来孔子纳入“六经”的礼、乐划入法制体系中。表面上看来,这只是典籍归类的细微变化,很容易就被忽略了,而仔细考究便会发现,这一变化其实是对文化传承系统的重新调整,它将改变世人对“礼乐”的既定接受,“礼乐”不是作为修身养德的一部分,而是作为硬性规定的、必要遵守的法规。在德治与法治的天平上,韩愈是有一定偏颇的。韩愈对文化系统的建树,还有首次阐扬《大学》之义,《原道》篇将《大学》也列为经典。《大学》是《礼记》中的一篇,汉唐以来,并没有特别称道者。韩愈特意将《大学》的“修齐治平”“正心诚意”单独拿出来,与先王之教相关联,“提供了一个沟通心灵道德培养与国家秩序治理的思路”(34),使《大学》从个人修养的准则变为治国安邦的经典,是其意义所在。除此,韩愈又倍崇孟子。周秦之际,儒家中孟荀二派并峙。西汉时荀学为盛,仅扬雄对孟子有相当之推崇;此后直至韩愈一倡,孟说方大行,“《孟子》一书,遂成为宋明道学家所根据之重要典籍焉”(35)。《昌黎文集》中提到孟子达24次之多,其云:“求观圣人之道,必自孟子始。”(36)《孟子》也被韩愈划入经典系统中。则经韩愈之手,孔子的“六经”系统转变为“四经”与《大学》、《孟子》。尔后,朱子就是在此基础上确立了“四书”,承载着一套以“理”为核心的新意识形态话语系统。世人言“四书”系统对宋以后的中国文化影响之大,往往将朱子奉为神明,殊不知韩愈的开创之功,实在可惜。
    从否定“子夏作《序》”到确立新的经典系统,韩愈的本质目的是为了重建儒学。其实,韩愈曾明表心迹:“孔子删《诗》、《书》,笔削《春秋》,合于道者著之,离于道者黜去之,故《诗》、《书》、《春秋》无疵,余欲削荀氏至不合者,附于圣人之籍,亦孔子之志与?”(37)孔子确立“六经”,构建的是一个传承文化的经典系统,人君循之则国治,士人修之则大吉,“其微言大义实可为万世之准则”(38);韩愈要继孔子删述之志,所以他整理典籍、确立新的经典系统,其目的就在于要重新激活民族文化的传承系统,要重建儒学,以维系世道人心。而韩愈颠覆“子夏作《序》”,就是重建儒学中隶属于整理典籍的一部分。韩愈重建儒学的举措又见诸所著《原道》、《原性》、《原鬼》等,从理性思辨的角度架构儒家关于性、命的学说,以夺回儒学在思想领域的霸权;更有,韩愈为阐明儒学的正统地位,以排斥佛、老,建构了历史第一个传道谱系,首次发表了“道统”思想,之后遂成为宋明道学家“致君行道”的思想武器。李翱谈及韩愈,云:“六经之风,绝而复兴。”(39)皇甫湜云:“(先生)抉经之心,执圣之权,尚友作者,跋邪觝异,以扶孔氏,存皇之极。”(40)欧阳修云:“贞元、元和间,愈遂以《六经》之文为诸儒倡,障堤末流,反别以朴,划伪为真。”(41)韩愈的功劳不仅在于复兴儒学、抵触佛老,使文化正脉回到儒家的经典系统;也在于启发了宋代新的儒学思想及学术格局的形成。颠覆“子夏作《序》”,就对宋代的《诗》学研究有深远的影响。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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