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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层次与经典化——《文选》左思《蜀都赋》注引扬雄《蜀都赋》相关问题(2)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 孙少华 参加讨论

    二、左思《蜀都赋》注对引文的处理方式与文本考虑
    左思《蜀都赋》注引同题赋作材料,能体现注者对选者的文学、史学考虑,尤其是选者当初的取舍之心。《文选》左思《蜀都赋》注引扬雄《蜀都赋》,说明注者认为左思《蜀都赋》与扬雄《蜀都赋》具有一定的文学联系。通过比较注者所引扬雄《蜀都赋》与左思《蜀都赋》的文字异同,可以总结出注者对二《蜀都赋》不同解读的文化心理、注文带来的文本局面的改变以及二者造成的文本层次问题。
    就《文选》而言,至迟从中唐以降,读者见到的《文选》,已不是白文本的《文选》,而是有注文的《文选》,即在文本上是正文、注文混一的《文选》。这种情况下,注文势必对正文传播发生作用,但正如陆机所言“为文之用心”,注家对引文的处理方式,在后世研究者眼里也会体现出一定的“为注之用心”。这就是说,注者对注释中的注文多有改造——尤其是对注中引书文字,皆有据正文文意而改变注文文字之事。例如《文选》赋作中引《尔雅》,李善注多据辞赋文意顺改《尔雅》之字:李善注《鲁灵光殿赋》“规矩应天,上宪觜陬”之“觜陬”,引《尔雅》作“觜陬之星”,《尔雅·释天》作“娵觜之口”,此即李善据“上宪觜陬”文意改“之口”为“之星”①。这种改变,对于正文、注文之关系,具有一定意义。下面,笔者尝试对李善注与其他注者处理注文的方式,进行详细分析。
    1.故意弱化注文文本地位,以保持阅读者对正文文本的注意力。左思《蜀都赋》:“带二江之双流,抗峨眉之重阻。”《文选》五臣注:“江水分为二,故云带二江也。”②李善注引扬雄《蜀都赋》:“两江珥其前。”③扬雄《蜀都赋》作:“两江珥其市,九桥带其流。”④“两江珥其市”,张震泽解释为“两江旁贯其市如珥”,意思与“带二江之双流”同,但左思此言,显然合扬雄“两江珥其市,九桥带其流”之意。这是一种“合并文意”的处理方式。左、扬赋中,“带”与“珥”对、“双”与“两”合,但左思“双流”,本来对应扬雄“九桥带其流”,注者却并未引用。这种故意“合并文意”的处理方式,显然是避免引入注文后使得读者对注文阅读界面的扩大,分散对正文的注意力,有弱化注文地位的倾向。
    左思“家有盐泉之井,户有橘柚之园”,注者作“西有盐泉铁冶,橘林铜陵”,张震泽《扬雄集校注》录扬雄《蜀都赋》:“西有盐泉铁冶,橘林铜陵,邙连卢池,澹漫波沦。”⑤《艺文类聚》、《太平御览》、《古文苑》同。可知注者属于直接引用。扬雄属概括性介绍,故涉及四个意象:盐泉、铁冶、橘林、铜陵。左思描写较为具体,并以对偶形式表现出来,意象也只剩下了盐泉井、橘柚园,但在扬雄方位词“西”基础上,增加了“家”、“户”,显得文学性更强。在这个文本层次中,注者引扬雄《蜀都赋》,只截取了几个孤立的描写对象,远不如左思正文之文采斐然,反衬左思《蜀都赋》文字之华美。根据谢灵运的看法,左思的表述具有骈文色彩,比扬雄的表达生动,如谢灵运《山居赋并注》:“橘林,蜀之园林,扬子云《蜀都赋》亦云橘林。左太冲谓户有橘柚之园。”其文采高下立判。
    从此处正文、注文的不同文本层次看,注者引文,有时候是为了反衬正文文本的文学性,提高读者对正文文本文学意义的认识。这个时候,注者有弱化注文地位、故意抬高正文文本的倾向。
    2.通过“截取关键词”,故意使得注文趋同并嵌合正文文字。左思《蜀都赋》:“其间则有虎珀丹青,江珠瑕英。”《文选》刘注引扬雄《蜀都赋》:“瑕英江珠。”不看扬雄《蜀都赋》原文,读者完全可以认为二赋文辞一致。但左思的“江珠瑕英”、《文选》注引扬雄《蜀都赋》“瑕英江珠”,在扬雄《蜀都赋》原文则为:“于近则有瑕英菌芝,玉石江珠。”显然注文对原文进行了“截取关键词”。这种处理方式,体现了注者对正文文本的特殊考虑,以及对注文文本的特殊处理。注者有故意改易注文文本,以嵌合正文文本的倾向。
    3.通过比较注文与正文文字差异,突出正文文本的完整性与典型性。左思《蜀都赋》:“其树则有木兰、梫桂。”《文选》刘注引扬雄《蜀都赋》曰:“树以木兰。”张震泽《扬雄集校注·蜀都赋》:“树以木兰,扶林禽,爚般关,旁支何若,英络其间。”《文选》注引扬雄赋,直接引用原文字,与左思表述相比,少了“梫桂”。在左思《蜀都赋》文本增益文字的情况下,注者直接引用了扬雄赋原文,还是照顾到了正文文本的完整性。
    4.缩小读者与注文文本的“接触面”,以消解注文原本的“经典化”,反衬正文文本的主体地位。左思《蜀都赋》:“黄润比筒,籝金所过。”《文选》注:“籝,幐也。《韦贤传》曰:黄金满籝。”《文选》注引扬雄《蜀都赋》曰:“筒中黄润,一端数金。”与扬雄《蜀都赋》一致。宋乐史《太平寰宇记》卷一百六十六:“藕细布,一号郁林布,比蜀黄润,古称云‘筩中黄润,一端数金’。《淮南子》云弱緆,细布也。《汉书》云:白越即此布也。”左思《蜀都赋》与扬雄字异意同,显然借用、化用了扬雄《蜀都赋》的文字与文意。
    如果仅仅看这两句话,我们会误以为左思只是化用了扬雄《蜀都赋》中的文字表述,但如果进一步分析,左思对扬雄的借用还不止于此。左思《蜀都赋》:“阛阓之里,伎巧之家。百室离房,机杼相和。贝锦斐成,濯色江波。黄润比筒,籯金所过。”在张震泽《扬雄集校注·蜀都赋》中则为:“其布则细都弱折,绵茧成衽,阿丽纤靡,避晏与阴,蜘蛛作丝,不可见风,筒中黄润,一端数金,雕镂扣器,百伎千工。”扬雄在“筒中黄润,一端数金”后,总结“雕镂扣器,百伎千工”;左思则先说“伎巧之家”,与扬雄相比,是将类似的表述提前至“黄润比筒”之前,并将扬雄仅有的两句话,铺衍为骈文句式:“阛阓之里,伎巧之家。百室离房,机杼相和。贝锦斐成,濯色江波。”这说明,左思《蜀都赋》不仅借用了扬雄的词句,还袭用了扬雄《蜀都赋》的文章结构与思路。注者省略完整的句子,仅仅保留关键词句“筒中黄润,一端数金”,显然模糊了左思与扬雄《蜀都赋》的雷同,造成了左思仅仅截取、化用扬雄词句的假象。从文本层次看,与扬雄《蜀都赋》原文相比,左思《蜀都赋》注引扬雄《蜀都赋》的注文文本,有不断缩小文本“面积”,以突出左思《蜀都赋》文本地位的意图。
    5.集部从经、史、子部中独立出来之后,注者有强化正文文本文学性的意识。结合注文与正文文字异同看,主要有以下两种方式。
    第一,通过注文、正文之意同字异,反映不同时代的文学风格。左思《蜀都赋》:“三蜀之豪,时来时往。养交都邑,结俦附党。剧谈戏论,扼腕抵掌。出则连骑,归从百两。若其旧俗,终冬始春。吉日良辰,置酒高堂,以御嘉宾。”张震泽《扬雄集校注·蜀都赋》:“尔乃其俗,迎春送腊,百金之家,千金之公,干池泄澳,观鱼于江。”《古文苑》卷四:“尔乃其俗,迎春送暑,百金之家,千金之公(注:言中产之家,贵重之人,莫不毕出游遨)。”⑥《文选》注引扬雄《蜀都赋》作:“其俗迎春送冬,百金之家,千金之公。”除了“终冬始春”与“迎春送冬”相比,二赋似乎没有相同之处。但注者引扬雄《蜀都赋》却增加了一个“百金之家,千金之公”,显然是为了对应左思的“三蜀之豪,时来时往。养交都邑,结俦附党。剧谈戏论,扼腕抵掌。出则连骑,归从百两”。这里不仅仅体现的是左思对扬雄赋的如何袭用或改变,也体现了不同时代汉赋写作的差异。扬雄时代的赋重“赋神”(即重知识化、信息化之“体物”),轻世俗风情之场景描绘;魏晋六朝赋重“赋情”,故文辞骈俪排偶、描写细致入微。读者会从注文、正文之表述差异,体味不同时代辞赋风格。
    第二,注文与正文形成对比、互动关系,保证读者阅读进程,同时为读者提供动静结合的文学“画面”。左思《蜀都赋》:“若夫王孙之属,郄公之伦,从禽于外,巷无居人。”《文选》注引扬雄《蜀都赋》曰:“若其渔弋郄公之徒,相与如乎巨野。”张震泽《扬雄集校注》:“若其游怠渔弋,卻公之徒,相与如平阳,濒臣沼,罗车百乘,期会投宿,观者方堤,行船竞逐。”选者倾向于介绍左思笔下成都王公贵族的“从禽”游猎之乐,以“巷无居人”说明观猎者之众。《华阳国志》卷三:“郄公从禽,巷无居人。”亦说明此风之盛。游猎者与观猎者构成了一副静态的“游猎图”。《文选》注引扬雄《蜀都赋》“若其渔弋郄公之徒,相与如乎巨野”,说的是“渔弋”之乐,即捕鱼、游猎之乐,此“渔猎图”比左思《蜀都赋》“游乐图”更增层次感与动态感。尤其是左思“巷无居人”,仅仅是一个笼统的概括,远不如扬雄“罗车百乘,期会投宿,观者方堤,行船竞逐”说得形象而生动,更不如后者文学色彩浓厚。与《艺文类聚》引扬雄《蜀都赋》“若其游怠渔弋,卻公之徒,相与如平阳”比较,《文选》注引删除了表达渔猎心情的词汇“游怠”,删除了表示捕鱼地点的“沼”。注者如此处理,一方面是尽可能使得注文文字与正文文字高度近似,以免打断读者的阅读进程;另一方面,也有弱化注文文本地位的考虑,以免注文反客为主,影响读者对正文文字的关注。
    值得一提的是,《艺文类聚》引此段,与注文亦有不同:“设坐于华都之高堂,延帷扬幕,接帐连冈,郄公之徒,相与如平阳。”这是将前文成都富豪饮宴的场面,与后文渔猎场面合并一处。这样处理的原因,显然在于类书编纂者的意图,主要是为了提供一个场面描写的凡例,而非专注于具体细节的文学描写。如此,原始文本就在不断被“碎片化”基础上,使得其文本系统不断复杂化。
    从《文选》注引扬雄《蜀都赋》的内容,可以看出注者对左思《蜀都赋》文本的学术考量:考释名物,文学修辞表达的方式(彭门),相关的文化习俗(迎春送冬),生活现状(渔弋)。这体现了注者的文学修养和学术思想,以及注者使用注文与正文形成稳定关系的学术设计。这虽然可能会产生有悖于选者或作者原意的效果,但却不妨碍注者与后来的阅读者产生更多的文本感受、阅读体验与审美愉悦。
    以上所谈,主要是笔者浅见,未必完全符合注者原意。然而,将《文选》与注释文字作为一个完整的系统性文本看,以上的分析也符合文学理论的发展规律和研究规则。例如将《文选》与注释文字作为不同层次的文本研究对象,就会看到《文选》注者引扬雄《蜀都赋》与选者选用左思《蜀都赋》,造成了文本面貌的改变。选者最初选用左思《蜀都赋》,给阅读者带来的不仅仅是阅读视野的限制,还有阅读误区与判断错位——即阅读者会误以为文学史上《蜀都赋》仅此一篇,或者误以为左思《蜀都赋》写得最好、地位最高。注者将扬雄《蜀都赋》引入之后,相当于在一个完整的田野上划分出一个个独立的“隙地”,部分程度上改变了选本的原貌与设想:左思《蜀都赋》中,穿插扬雄《蜀都赋》,为阅读者呈现出正文、注文两种不同的文本。这可能又会给读者带来另一种误读,即认为正文文本是借用了注文文本的文字与思想,是简单的模拟,而非新创。事实上果真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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