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启蒙现代性批判 作为拉康再传弟子的齐泽克却把拉康归入后结构主义领域,主张把拉康定位于理性主义的谱系中,称“拉康理论也许是启蒙运动中最激进的当代版”。因而,他以拉康“实在界”的思想为武器对启蒙现代性的“理性”、“启蒙”、“主体”、“历史”等核心范畴进行了激进的批判。 齐泽克认为,启蒙的理性之光得以显现在于压抑、排除和控制了存在中的过量,即德国古典哲学中的否定性。否定性是存在的根本和理性无法消除的背景。从康德到黑格尔哲学中的否定性与弗洛伊德的死亡本能、拉康的“实在界”是一致的,都暴露了一种存在中根本性的过量。翻检这一否定性,才能够反思理性本身,因为理性不仅是自由运用自己的理智,更重要的在于意识到自己理性的界限。在德国唯心主义与弗洛伊德主义两大流派的理论对话中,齐泽克所关注的中心是存在法则中的某种缺失( failure) 和过量( excess)。在德国唯心主义中存在着某种彻底否定性的东西,康德把这种疯狂称作“魔鬼的罪恶”,谢林用“自我的黑夜”来形容,而黑格尔则把这种否定性称之为“世界的黑夜”。他们论述的重点是“否定性是存在的根本和理性无法消除的背景”。在齐泽克看来,这种彻底否定性与拉康的实在界之原质( thing) ,是相互沟通的,可以说在驱除笛卡尔的自明的、统一的“我思”主体上是一致的。 齐泽克说: “从康德到黑格尔,他们所说的在哲学观点上自我相关的否定性,与弗洛伊德的死亡本能概念是一致的,这是我的基本观点……我个人认为死亡本能是对这种过量否定性的最好概括。”①简言之,齐泽克要通过德国观念论中的否定性为拉康的实在界找到哲学的本体源头和哲学合法性,并以此抵抗和祛除笛卡尔现代主体性自傲自负的维度。齐泽克基本观点: 理性存在着结构性的过量,正是疯狂的、过量的一面存在,才需要理性符号化、驯服化建构,以此才有了主体和社会的秩序。过量不是外在于理性的,而是理性结构性的内在矛盾,是符号化的先验排除。齐泽克认为,康德较早地描述了这种理性的过剩,但是,却没有在他的哲学中予以足够的重视。他的想象力观念忽略了想象力中的否定性力量: 康德迷恋于把直观中的分散杂多进行想象力的综合,而删除了想象力中把整体分散化、解构化的分解活动倾向。齐泽克认为,先验想象力综合代表了人类心智中抽象出事物概念进行把握的知觉,而它的杂多、分散一面则破坏着人类的综合能力,后者是先于前者的,属于前存在层面的实在界。先验综合同一性,就在于对先验想象力中分散、不平衡、杂多的一种原初压抑,并因此会产生某些不能被整除的余数。 齐泽克说: “这种前综合的‘杂多’就是黑格尔所描述的‘世界的黑夜’,也就是主体的深渊般的、‘狂放不羁’的自由,这种自由能够粗暴地将现实炸碎成分散漂浮的支离破碎。其实,这东西就是最纯粹的、最粗暴的想象力,也就是否定性的、分裂性的想象力。”②在黑格尔哲学中,理性和矛盾冲突的观念之间存在着紧张的对立,这种紧张不是理性在对抗一些原始的、非理性的侵略,而是理性自身所固有的,因此,理性与过量的暴力斗争,其实是理性与自身的过量的斗争。齐泽克认为,内在于理性本身的过量没有对抗自身之外的东西,而是在对抗理性本质上的疯狂性,这种疯狂性在精神分析学中就是死亡本能。 最后,齐泽克对现代性的主体观念和历史观做了系统的批判。精神分析学自诞生之日起就对现代性中的主体提出了尖锐的挑战。笛卡尔建立了主体哲学,经过康德、黑格尔,主体性成为西方现代性哲学的核心概念。弗洛伊德提出无意识,拉康提出了分裂的欲望主体,齐泽克进而根据拉康“实在界”概念提出主体不是主体化的位置,而是遭遇“实在界”虚无时的一种觉悟,是直面“实在界”的尝试。其后,齐泽克逐个地批判了哈贝马斯、福柯、阿尔都塞等主体概念,重新赋予主体革命性的意义。齐泽克认为,现代性是一种线性发展的时间观、历史观。在齐泽克看来,这种历史观与精神分析学的回溯性历史观截然相反。现代性历史观是一种目的论的时间,而精神分析的历史观则是回溯性的、革命性的时间概念。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