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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青春文学发展:与时代同行的文学新实力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文艺报》2012年10月26日 白 烨 参加讨论

新世纪以来,各种新异的写法纷至沓来,各类新兴的群体层出不穷,这些都推导着文学的丰繁多样,促动着文坛的发荣滋长。在这其中,最为耀眼也最为重要的,是“80后”群体的长足崛起,以及以他们为代表的青春文学的自成一体。如果说一个文学时期有其独有的特征,可用于指认这个文学时期的话,那么,“80后”与青春文学,无疑就是新世纪文学最为重要的标志之一。
    “80后”与青春文学步入文坛的新世纪,正是社会生活与文化生态持续转型的过渡时期,因此,“80后”怎样认识和接近文学,主流文坛如何看待和接纳“80后”们,都有一个适应和磨合的过程,这一切都超越了人们已有的文学经验,因而充满了惊喜、冲撞与曲折,值得人们在回顾中予以梳理,在梳理中加以总结。
    “群起”与“名分”
    
最早以特有的青春气息引人注目的,是1996年深圳中学生郁秀的长篇小说《花季,雨季》。而20世纪80年代出生的作家中率先跃入人们眼帘的,是1998年携《我爱阳光》向人们走来的上海中学生许佳。但因这些现象较为零散,未成阵势,在当时尚未被人们当成一种新起的文学倾向而重视。
    作为文学代际的“80后”真正惊动文坛,是进入新世纪之后。2000年,韩寒发表《三重门》;2002年,春树发表《北京娃娃》;2003年,郭敬明相继出版《幻城》和《梦里花落知多少》。也是这一年,张悦然的《葵花走失在1890》问世。2004年,是“80后”强势崛起和青春文学全面火爆的一个年头,其重要的标志是:在李傻傻的《红X》、孙睿的《草样年华》等单本作品接续而来的同时,何睿、刘一寒主编的《我们我们——80后的盛宴》,由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马原主编的《重金属——80后实力派五虎将作品集》,由东方出版社出版。这两部作品合集,前者收录了70多位新锐作者的短篇文学作品,后者精选了5位实力写手的小说精品,这种群体亮相的方式让“80后”更为醒目地走上前台。
    “80后”文学人群体地浮出水面,背后的原因并不单一,总体来看,至少是三个方面因素交互作用的结果。其一,是在文学上确有爱好与理想的一些学生作者,愿意通过写作的方式来表达自己、追求文学;其二,是在文学期刊寻求新变,文学出版谋求市场的驱动下,出现了《萌芽》杂志主办的“新概念作文大赛”和文学出版的市场化运作,这正好给蓄势待发的新人们提供了施展身手的最好舞台;其三,是长期以来适合青少年学生阅读的文学作品比较匮乏,为数寥寥的作品也多不合青少年读者的阅读需求与阅读口味,新起的“80后”作者的写作,与他们求新求变的阅读需求、口味正好对应,同个代际的写作与阅读双方,形成了密切的联系与良性的互动。因此,“80后”连同青春文学的崛起,看起来是新的作者破土而出、新的写作现身于文坛,其实是整个社会文化主体与文学生活发生深层异动的一个具体表征。
    一种文学现象既已成为确定的事实,那么就需要给予命名,以便人们予以识认。但对80年代文学人的命名,却使人们犯了难。首先,他们的写作尚未成型,大多处于习作与演练阶段;其次,虽有一些持续写作和积极进取者,但自身仍在不断变化中,他们相互之间也各不相同,并非相同写作取向的一种集合。鉴于这种情形,人们还是就其所属的代际称之为“80后”,这至少可以做到所指清晰,人所周知。
    伴随着“80后”出现的青春文学概念,原属图书销售中的一个分类。因为这些作品大都与校园生活、与青春成长有关,既非属成人化的当代小说,又非属少儿化的儿童文学,只好按其题材与内容暂且归类。也是因为所指清晰,门类独立,青春文学的概念渐渐就由图书营销进入到文学批评领域,成为与“80后”并称的新的写作类型。应当说,随着“80后”的成长,“80后”与青春文学并不完全对位。但至今为止的青春文学一脉,主要是由“80后”作者所拓辟、所支撑,却是确定无疑的。
    风从校园来
    

    因“80后”作者的写作始于学生时代,他们所熟悉和所表现的,也主要是自叙性的个人体验和个人化的校园生活。学生小主人、校园小世界,前所未有地在文学作品中得到了充分的表现,越来越占有了重要的地位。以新世纪初期青春文学几部影响较大的作品来看,都是以对校园生活专注又独特的表现,为它们的作者赢来最初的声誉与广泛的读者群的。
    韩寒的长篇小说处女作《三重门》,看似是描写“问题学生”林雨翔中学时代不如意、不遂心的校园际遇,但伴随着林雨翔不断思考的愤懑与抗争,实质上又从一个反叛者的角度,反思了传统教育体制的种种弊端,以及由制度、教师和教材构成的现行教育秩序,以刻板扼杀生动、以共性压制个性的问题所在。这部作品所表现出来的活跃不羁的思绪、桀骜不驯的姿态、尖酸刻薄的语言,也向人们透露出了韩寒日后写作发展的某些端倪。
    在奇幻小说《幻城》之后,郭敬明又以《梦里花落知多少》,展现了他在写实方面的别样才情。这部作品以上海、北京两大城市为场景,以几对青年男女的恋情为主线,但中学校园与大学生活,仍是作品主人公成长与活动的主要基地。但是,在郭敬明的笔下,校园决不封闭,它就是社会的一角;学生也不单纯,学习与恋爱同时兼备。在这部小说中,郭敬明以细腻的笔触、鲜活的语言写神了人物形象、写活了青春人生,并由此拥有了众多的学生拥趸。
    孙睿于2004年推出的《草样年华》,看似属于中规中矩的大学题材,但却用近乎白描的手法,真实无欺地描写了邱飞、周舟等男女学生超越规范的大学生活,谋生与恋爱,好像都比学习和深造来得更为重要,上课、考试等,反倒成了穷于应对的无奈的累赘。作品写出了当代大学生活的新变异,以及作者看取大学生活的草根视角、平民姿态。
    在2005年前后,“80后”中许多女作家相继登上文坛,而其中不少人仍是以校园生活的描写为主,并在生活把握与艺术表现上,初步绽露出她们的个性光彩。这一类数量众多,代表有董晓磊的《我不是聪明女生》、鲍尔金娜的《紫茗红菱》、尹姗姗的《美多琦》、马小淘的《飞走的是树,留下的是鸟》、麻宁的《年华,恍然》、杨则纬的《春发生》等。她们在这些最初的作品里,既表现出女作家感觉的微妙与丰沛,又显露出她们语言的机警与洒脱。因了她们,以各类校园为主的青春文学写作,才有了青春生活的多样性,也有了艺术表现的多声部。
    青春的世界很精彩
    
新世纪涌现出来的“80后”作家中,原有一些并不以描写校园生活为主的,也有一些渐次走出校园题材的。前者如蒋峰、颜歌、莫小邪、春树等,后者如七堇年、周嘉宁、笛安、苏德等。这样一些写作倾向的发展壮大,便使得青春文学写作在校园生活之外,又拓辟出更为广阔的天地,展现出更为精彩的青春的世界。
    蒋峰是“80后”中的才子型作家,作品常常在看似随意中包藏匠心。长篇处女作《维以不永伤》以对话的形式构筑情节、叙述故事,向人们显露出了他不主故常的写作才情。《淡蓝时光》的故事说不上怎么曲婉,意致也谈不上怎么离奇,在男女主人公由相识到相恋,尔后又走向分手的故事中,伴随着他们恋爱时不怎么热切、分手后也不那么悲切的状态,使得文本本身自然产生一种引人的内力,几乎使读者一开读就难以释卷,引动着你要一口气读完。蒋峰以他生动而有趣的语言,切近着真切而鲜活的现实人生,表述着真实而深切的人之情性。因他既注重语言的涵盖力和表现力,又追求包孕在故事里的生活之情趣和人生之意蕴,作品比较引人咀嚼,也很耐人寻味。
    川籍女作家颜歌,始终是“80后”中的一个异数。她出道较早,早期创作以中短篇为主,曾在浪漫幻象与现实写真的两条线上游走。自《五月女王》之后,颜歌逐渐将两条线合而为一,在以写实性故事为主的基础上,常常伴以浪漫的细节、奇谲的意象。这种写作追求,既表现出她看取生活探赜索隐的穿透力,又显现出她艺术描写长于虚实相间的表现力。她笔下的平乐镇,以及平乐镇里的顾良城、袁青山等,都让人过目难忘、印象深刻。她是“80后”作家里少有的以写人物个性为主,并体现出人性深度的实力派写手。
    七堇年是又一个川籍才女,她的写作从一开始就具有相当的独立性,无论写什么都自见风韵。《大地之灯》写师生之间不同寻常的情谊,以及青春成长中的难忘师恩。《澜本嫁衣》写大学女生叶知秋的人生沉沦,但这种沉沦背后的原因乃是社会环境的日益堕落与深重影响,读后让人反思不已。其新作《尘曲》,依然是作者我行我素的精雕细刻,洗练又隽永的文字,把父母辈主人公与爱情交织一起的人生悲欢,写得盲动而激烈、明亮又执著。
    如果说颜歌、七堇年的写作更靠近严肃文学的话,那么,笛安则是“80后”中少有的一个打通了雅与俗的作家。笛安以《告别天堂》广为人知,如果说这部作品是把世俗的内核包裹了严肃的外衣的话,那么,她的《西决》《东霓》《男音》三部曲,就是以细密的故事、精致的文笔,讲述了3位主人公的青春成长与人生历练,从内容到形式都走向了雅俗共赏的新境地。饶有意味的是,3部作品的主人公相互之间均是亲属关系,在不同的作品里,互为主角,又互为配角,这种独特关系的把握与有合有分的描写,显示出笛安以殷实的细节、敏动的感觉探悉人际关系之微妙,倾心刻画人物性格之差异,确有独到的功力与不凡的造诣。
    书写当下的都市爱情,是青春文学写作中愈来愈盛的一个倾向。个中原因,既在于“80后”作家们大都出身于都市社会,又在于他们自身正处于爱恋的年龄。所以,描写都市爱情和男女婚恋,自然成为他们写作中的一个重心。当然,这其中因为角度不同、写法不一,又表现出各个有别的写作取向与文学风景。
    落落由青春爱恋的写作起步,近期又把艺术视线投向当代都市的大龄剩女现象。她的《剩者为王》,以盛如羲等3位精英女性为主角,写她们在事业有成的同时所面临的情感错失。戏剧性的细节、犀利又洒脱的语言,使小说在卓具画面感之外,又因独白、旁白等方式而充满声音感。作品与其说是写剩女们的失落际遇,不如说是在替剩女们倾诉衷肠和鸣冤叫屈。
    唐欣恬的写作侧重点,主要在书写由爱恋步入婚姻的过程,以及在爱情中男女新人面临难题时的抉择。她的《裸婚——80后的新婚姻时代》,直面当下“80后”的婚恋现状,在童佳倩与刘易阳的未婚先孕、仓促成婚的寻常故事中,既揭示了两个当事人在爱恋中的纠葛与成长,又折射出两代人之间不同生活观念的碰撞,背后还有时代生活错综复杂的反映,以及这种错综复杂带给人们的冲击与影响。唐欣恬说她是“依生活而写作”,这种方式也道出了众多“80后”作家写作青春文学时普遍具有的心理状态。
    同样面对都市婚恋现实,不同的作者有着不同的向度。辛夷坞“后青春时代”的代表作《浮世浮城》写了未婚男爱上已婚女并穷追不舍的故事。小说中看似不大相干的两个男女,最终走到了一起。显然,在作者看来,爱恋的僭越性,造成了婚恋的不确定性,这一切又会造成婚姻与人生的多变性。由此,爱恋与人生既相随相伴,又如影随形。
    “80后”的后起作家吴瑜是以《上海,不哭》步入文坛的,这个作品所显现出来的炎炎等外省女青年在上海打拼人生的生死歌哭,让人看到了青春文学作家视角的下沉,以及为男女“屌丝”们描形造影的独特追求。在炎炎等几位女性的故事中,爱情际遇的变故始终与人生命运相勾连,作家的写作触角一步步地在奋斗中成长、在成长中成熟,整个作品由轻松起步,逐渐指向了人生的深处。
    在分化中发展
    

    “80后”作者充分体现着这个时代的“个性化”,他们的写作也因此纷繁多样、紫姹嫣红。“80后”这一称谓连同青春文学的构成,实际上就是一个诸多个体组合起来的、极具包容性的文学整体。而随着他们在文学追求与人生历练上的双向深化,他们的分化倾向越来越明显,并由此表现出文学的多样性,预示了青春文学更多的发展可能性。
    就“80后”群体写作较早出现的几位代表者来看,他们在大致相近的文学基点上,已越来越呈现出各行其道的明显趋势。张悦然在由短篇到长篇的写作中,越来越追求文字的精致与内蕴的雅致,其创作已向严肃文学大幅倾斜,稳步进入了主流小说家的行列。她与周嘉宁等人创办的杂志书《鲤》,也以高雅的人生选题与文学趣味在同类杂志书中自成一格、独树一帜。郭敬明则充分利用自己的能力与声望,一边自己写作小说新作,一边主持经营《最小说》杂志系列,因为小说与杂志都坚持“最青春”、“最好看”的清纯路线,因此,无论是他个人的作品还是他主办的杂志,都无一例外地畅销不衰。很显然,他志在开拓青春文学的新兴市场,而且也确实找到了最为合适的方向与路径。韩寒在文学写作、主办杂志两个方面,都有新作品与新斩获,但他更上心和更看重的,则是通过博客文章的精心营构,强化自己的文化批判者地位,塑造自己的青年意见领袖形象,而这,也使他与文学的关系越来越若即若离、氤氲不明。这种各有路向又各有所成的追求,在某种意义上,也造成了“80后”群体必将在写作中分化、在分化中发展的基本走势。
    在“80后”的分化式发展中,最让人为之欣慰的,是那些坚守文学理想,并逐步向严肃文学过度的新锐作家。正是他们接续不断的涌现,才使得以严肃文学为主的主流文坛,不断有新鲜血液的加入,并表现出持续不断的活力与继往开来的态势。这些青春文学作家中,有“80后”也有“90后”,他们在创作追求中努力扬长克短,体现出较好的自省意识与自我调整能力。这种表现让人们对他们的创作抱有厚望并充满期待,这一类新锐作家中,属于“80后”的有:颜歌、七堇年、笛安、周嘉宁、苏德、苏瓷瓷、马小淘、霍艳、吴瑜、鲍尔金娜、董夏青青、米米七月、董晓磊、宋唯唯、祁又一、郑小驴、吴瑜、杨则纬、沈诗棋、唐欣恬、文珍、辛夷坞、吴雪岚(流潋紫)、鲍鲸鲸、施初晓、尚晓娜、甫跃辉、余思、桂石、独眼、徐艺嘉、祖若蒙、晶达、刘辰希等;属于“90后”的有:何天白、魏天一、苏笑嫣、李军洋等。
    放宽视野来看,活跃于网络传媒领域,并潜心于类型小说写作的,也有着大量的“80后”作家,仅近年来活跃于都市言情写作的作家就有:鲍鲸鲸、刘小备、涅槃灰、白槿湖、匪我思存等。而以青春文学的方式书写玄幻、仙侠小说,并把青春文学因素带入穿越、后宫题材的,也大有人在。前者如唐家三少、南派三叔、天蚕土豆、我吃西红柿、血红、苏潜等;后者如流潋紫、桐华、无意宝宝、冰皇傲天、天下归元等。这些主要依存于文学网站与网络传媒的“80后”作家,以不同类型写作的杰出代表,支撑着网络小说的文学生产与产业经营,是“三分天下”有其一的新媒体文学的领军者。
    在走近中引导
    

    由于代际背后所蕴含的观念、趣味等的明显分野,“80后”与“90后”这一青春文学群体,更需要与以“50后”、“60后”、“70后”为主体的主流文坛,相互走近、彼此互动,并在这一过程中相互影响、共同进步。这种趋向在现今仍很不明显。面对目前这种现状,主流文坛需要花费更大的精力与心力,增强走近和了解青春文学作家群的主动性。在我看来,这应该有以下几个基本理由:
    首先,“80后”是一个既在成长又在分化的文学群体。韩寒也罢,郭敬明也罢,都不能看作是“80后”群体的完全代表,只能代表其中的某一部分人和某一倾向。作为注重自我、张扬个性的一代,“80后”是由无数丰繁个体构成的多样群体,正因存在着不同,才需要走近;正因为存在差异,才需要对话,同时需要在这种走近与对话中,逐渐地彼此了解、相互改变。
    其次,“80后”、“90后”们所置身的社会环境与文化氛围日趋纷繁复杂甚至暧昧难辨,而他们所具有的经验与能力,在应对这种复杂与暧昧时常常显得简单和稚嫩,这使他们的成长不仅不很顺遂,反而更添困惑,也更具难度。
    再次,从文学的代际更替来看,我们的文学、文化队伍,必然要由“80后”、“90后”中的从业者接续上来,从后备军成长为主力军。事实上,年轻作者中有一些人,正是怀抱着高远的文学理想,在以自己的方式默默耕耘、艰难跋涉;还有一些作者虽倾心于网络文学与类型小说的经营,但却在写作的过程中表现出靠近传统文学的倾向。我们需要以评论的方式给予他们关注,促进其尽快成长进步。
    最后,“80后”与“90后”群体虽然日益得到人们的关注,但从文学领域来看,因为他们更多地依赖于网络平台,存身于图书市场,因而仍与主流文学或传统文坛有所分离,甚至不在主流文学批评的视野之内。“80后”与传统文坛之间,需要有评介与批评的“中介”与“中转”,起到沟通联系、传布信息的作用,以使“80后”了解和走近传统文坛,并让传统文坛认识和吸纳“80后”。

 

责任编辑:张雨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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