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注重音乐性 与绘画、建筑等艺术相比而言,音乐是纯时间性的艺术,它自身不依赖任何空间性的载体。而诗歌与音乐本为一体,也是一种时间性的艺术,当然,它的表达形式也包含空间性的因素。因为在诗歌脱离口头传诵阶段进入书面形式传播阶段之后,它的时间性是以空间排列的方式存在的文字为载体的。因此,对于诗歌而言,停顿、跨行、空格、诗节分段等空间上的布局都可以是(而且应该是)语言的时间性特征的外在形式,两者之间是一种类似于乐谱和音乐本身的关系。令人遗憾的是,这一点在很大程度上被大部分汉语诗人忽视了,这一点只有在少数诗人那里才得到自觉的意识和运用(如穆旦、多多、痖弦等)。请看一个简单的例子: 就把我们囚进现在,呵上帝! 在犬牙的甬道中让我们反复 行进,让我们相信你句句的紊乱 是一个真理。而我们是皈依的, 你给我们丰富,和丰富的痛苦。 这是穆旦的名作《出发》(1942)的最后一节。“你给我们丰富,和丰富的痛苦”,这一句节奏响亮,语言掷地有声,而且充满了张力,是因为此句有一个节奏上的“突转”,就是中间的逗号,这里起到标示停顿的作用,也起到突出的作用,因为突出了“丰富”与“痛苦”的转折与对比。另外,“丰富”与“痛苦”之间的叠韵也加强了这种对比,还带来了韵律感。不独此处,这首诗的其他部分的形式安排,也处处在强调这种转折、对比。比如,“让我们相信你句句的紊乱/是一个真理”,这里的跨行安排,同样也是在强调“句句的紊乱”与“一个真理”之间的矛盾性并置,从而形成一种极大的内在张力。 书面表达形式与节奏以及诗歌的意涵(signification)有密切关系。意涵不同于“意思”(meaning),“意思”只是文字的字面意义,与节奏、书面形式的安排没有直接关系,而意涵是文字在节奏中(在时间中)所暗示的韵味、情思、言外之意等,是无法脱离于节奏(或韵律)的,这也是诗歌与散文的关键区别之一。穆旦、多多等诗人的贡献就在于,他们提示并且找回了汉字与汉语的时间性之间的联系,并探索了通过文字排列实现诗歌音乐性的种种结构的道路,而其中的不少道路是古典诗歌并没有摸索出来的。在这个意义上,他们真正为新诗音乐性,甚至为汉语的音乐性开启了新的道路。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中国新文学研究中心)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