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宾 王安忆:作家、上海市作家协会主席 陈思和:评论家、复旦大学图书馆馆长 无论是文学还是艺术领域,正涌现着一股写实主义的激情,对于现实的写实主义式表征在全世界复兴。庞杂多元的当下社会现实,变幻成大量素材,考验着创作者的敏锐与转换能力。面对文艺创作和社会现实这对日益棘手但又潜力无穷的矛盾,创作者们要在多大程度上把握升华现实,又要如何处理社会现场的能量,并将其妥善布局在作品细节中? 在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日前举办的一场主题文化论坛上,作家王安忆与评论家陈思和探讨文艺创作与现实生活之间的微妙互动。 我们要揭示的现实,不只是肉眼看到的现实,不只是每天在街上走过目睹的现实 王安忆:我多年来坚持写实。对于写实的写作者来说,我们对于身边那些活跃生动的表象是很有兴趣的。我个人很喜欢钟表,钟表的正面是被人工分割的时间,其实时间是很难分割的东西,它是一个混沌的没头没尾的东西,可是钟表就把时间分割为一点两点三点钟。而当你打开机械表后面的齿轮结构,平衡、有效、均匀。 我小时候很喜欢拆钟表,我觉得非常神奇,钟表是怎么活动起来的?当你翻过来看正面是一个时间,时间那么茫然的东西,被我们分割成节奏如此均整的时间。钟表对于时间的划分,就是我们写作上的尝试。 写实主义的支撑,是以生活为基础。尽管我们今天的叙事艺术有时脱离了生活表象,但不管怎么说,人们对于写实的兴趣,其实始终是存在的,当然这个兴趣可能会被我们的知识界定为比较低或是太过普通的层面。 我对世俗、生活的外象有着特殊的热情,很喜欢看些八卦节目,讲矛盾发生之后如何调解。为什么喜欢看呢? 我旁边所有人都觉得我很无聊,觉得你总归还算是个知识分子,怎么喜欢这些坊间事? 但我知道,这些看似无聊的、为了争财产的各色故事里,总会有个人在。我们天生对人有兴趣,且对那些活着的、活动的,对有开端、有中段、有末尾的生活有兴趣。我觉得这是现实主义的美学,就是现实的美学。 陈思和:在中国当代文学的近十几年里,即便是现实主义书写,作家王安忆、贾平凹、余华呈现出来的现实主义都不一样。正是有差别,才形成现实主义创作的繁荣和力量。 我记得上世纪90年代初,王安忆发表小说 《叔叔的故事》 时,曾创造性地提出四个“不要”:不要典型环境典型人物、不要太多材料、不要个性化人物、不要风格化语言。 何为写实主义? 有一种观点就是在街上听到别人说话,我就可以记录下来,或者看到现实生活是这个样子,我可以写下来,这也是当年作家左拉的原则。这个观念直接与当时流行的唯美主义相对立的,它告诉你世界不总是美好或甜蜜的,不是小甜心、小清新,不是这种。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大世界,这个世界有可怕不美好的地方,或者是一种特殊的审美范畴。批判现实主义是这样来理解的。因此王安忆在讲到她的写作时,常常用的是写实主义这个概念,而不是通常意义的现实主义。 的确,我们要揭示的现实,不是肉眼看到的现实,不是每天在街上走过目睹的现实。我们要写的现实,往往是这些表象背后那个本质性的东西,这才是有力量的现实主义。然而问题在于,谁来制定何为本质? 王安忆的写作观在当时的进步意义就在于:回归生活本身。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