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对此并不那么悲观。我很关注年轻人现在每天都会面对的“流行幕”(POP Curtain),它既是一种流行文化,也是一种美学,还提供知识,对年轻人具有强烈的吸引力。我感兴趣的是,年轻人在不读书的时候会做什么,在这种新的情况下,文学应该发挥什么作用?作为研究者,我们是逃避这一切,对这种人人手拿智能手机听流行音乐的生活方式视而不见,还是应该与之对抗?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但要想做些什么,首先应该知道当下正在发生的一切。我和其他7位学者编过一本POP研究论文集。这里的POP不是指流行文化,而是指流行美学,即关于流行文学、传媒、电影、时尚等等的美学。将这些研究和法兰克福学派的批判理论联系起来很有趣,大家都知道,阿多诺是最有名的对文化工业提出批评的学者之一,我们今天重新思考,就是看看是否可能把阿多诺的观点和现在的流行理论、流行文化批评联系起来。 高建平:这确实是一个重要的问题。阿多诺在中国学界影响很大,我们昨天访问了法兰克福研究所,看一看阿多诺工作过的地方是我们很久以来的一个心愿。但我们也在思考这样的问题:阿多诺批判文化工业,而现在文化工业非常繁荣,发展势头不可阻挡。法兰克福学派批判过的现象,延续至今已经几十年了,面对今天的消费主义,我们应该如何思考?当社会发展的经济驱动力发生变化之时,我们又该如何应对?是仅仅用描述的态度来应对,还是用批评的姿态来介入?我认为,至少应该采取一种“辩证的态度”,即要以一种发展和变化的眼光来看。 卡罗拉·希尔姆斯:在德国,有很多人讲授法兰克福学派,讲授阿多诺对文化工业的批判。但我们还是要面对现实。流行美学很重要,原因在于,流行文化已经成为现实,需要研究。法兰克福学派对流行文化可能是过分悲观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怎样从流行文化里面发掘一些积极因素。整个社会文化现实这些年变化得很快。德国有一个祖尔坎普出版社,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的德国文化可以说是由它建立起来的,德国所有著名的作家、理论家包括本雅明和阿多诺都在祖尔坎普出版过著作,而现在这家出版社和其他出版社一样都面临生存危机。就在今天,德国著名的日报——《法兰克福汇报》宣布因为财务问题将裁减100多名编辑部员工,这也是危机的表现。 苏珊·克努法特—海因:祖尔坎普出版社在上世纪50到60年代很有名气。50年代,他们重提文化经典,重新建构优秀的“老传统”,给了战后德国一个“身份”。60年代的时候,他们又为学生革命提供支援。在长达20年的时间里,这家出版商从精神建构到对纳粹思想的精神解构,再到提倡精神多元化,影响很大。他们厉害到打一个喷嚏,德国的作家就会感冒。而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当他们试图让大众闭嘴的时候,每个人都回以大笑。他们不再有力量,不再能提供任何重大的生活意义了。意义被其他人所掌握。 陆建德:其他人是什么样的人? 苏珊·克努法特—海因:不是某个人或某些人,而是一个时代,一群没有面目的大众。我们不再有一个智慧的领导委员会了。曾经具有凝聚力的“国家”被无边的“社会”所取代。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