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人:张 江 (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教授) 高建平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 李国平 (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小说评论》杂志主编) 王 杰 (上海交通大学人文学院院长、教授) 王家新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诗人) 核心阅读 在当下的文化领域,“躲避崇高”已非个别现象,反而成了某种时尚,放纵欲望、淡漠理想、娱乐至死的风气日渐乖张。言及崇高,不仅很难引起共鸣,甚至还会遭到嘲笑,这是极不正常的现象 过去30多年,中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成为了一个越来越强大又对未来充满梦想的民族。这是一个充满崇高精神的过程,需要产生具有崇高精神的、大气磅礴的作品 崇高的内在精神和气质,也就是中国古人所说的“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的“志”,这种“心灵”之志是我们能够抵御“市场原则”“丛林法则”的最重要的依托 我们是屈从于物质生活的消解性力量,还是奋力从虚无中创造出意义?我们的写作怎样重新通向希望?是为了给消费时代做文化点缀,还是坚持逆流而上,以我们自身的方式加入到世世代代的诗人对其“天命”的承担之中? 张江:崇高是一个重要的美学范畴,在过去的文学中发挥过巨大作用,成为许多作家的自觉追求,今天却很少有人谈及,甚至有些人还要刻意远离崇高、调侃崇高、贬损崇高。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学,每个时代又有每个时代独特的美学追求,这当然不错。但是,文学的更迭演进,总的趋势一定是向上的,不会也不应该将有价值的东西统统推翻,更不能以牺牲文学的根本为代价。面对崇高的缺失,我们当然要问,崇高真的过时了吗?当下的文学不再需要崇高了吗? 崇高面对的多种威胁 高建平:崇高这个范畴在西方最早来源于古罗马时一篇假托朗吉弩斯之名的作品,用来指伟大的风格。后来,英国美学家博克将崇高与优美对立,说崇高的对象是巨大和力量。这个范畴到德国哲学家康德那里,得到深刻而全面的阐释。康德认为,崇高是人的理性对当下有限性的超越。 在当代社会,美学上的崇高受到了多方面的威胁。第一种威胁是机械主义的价值观。在机械复制时代,艺术原本所具有的灵韵消失了,不再具有一种使人敬畏、使人感到神奇的力量,而成为日常用品。宗白华曾深情回忆说,他在《蒙娜丽莎》前曾幸福地站了半小时,如今,逼真的复制品画像可以成为寻常的招贴画,这种感觉也就一去不复返了。机械复制还造成一种对机器力量的崇拜。在各种各样的自动化的机器面前,人的独创、灵感,生命的激情不再张扬,出现了一种法国思想家利奥塔所说的“非人”的状态。 第二种威胁,是消费主义所造成的没有深度的“华美”的盛行。在市场竞争之下,产品设计和光色运用产生了“美的世界”。正如德国美学家韦尔施所说,无所不在的华美的外观,使世界失去了真正的美。这时,艺术所需要的,是给人以警醒。 第三种威胁,是形式主义美学,即精致、整齐、小巧的过分追求。固然,我们应该牢记,细节决定成败。但无论在文学还是在各种艺术之中,过分追求细节,进而流于琐碎,就会有失大气。毕竟,还是要内容大于形式,要有内在的美,克服形式主义的追求。 在当代,对文学的崇高构成更大威胁的,是一种现代犬儒主义。原本,犬儒主义含有超越世俗的对德性的追求的意味,但后来却演变成愤世嫉俗、放浪形骸,再进而演变成装模作样、装疯卖傻、卖弄巧智。通过疯傻、搞笑甚至自我贬低来揭示生活的虚伪之处,有一定的价值。但是,当这种写作成为潮流,并且与消费时代相互张扬,就构成对文学精神本身的解构。犬儒主义在本质上与文学所需要的深刻的思想性和浪漫的激情相对立。通过搞笑来给读者挠痒,毕竟是不能持久的。 过去30多年,中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成为了一个越来越强大又对未来充满梦想的民族。这是一个充满崇高精神的过程,需要产生具有崇高精神的、大气磅礴的作品。 面对中国社会的消费主义,文学所要做的,不是去迎合,而是要使社会警醒。这时,更加需要具有冲击力的,能引起震撼,揭露官僚主义、奢靡腐败以及各种社会丑恶的作品。 文学毕竟不是一次性消费品,不是用完就扔的纸巾。博人一笑固然好,但文学还是有着永恒性的追求,具有永久的魅力。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