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们审美活动更加方便的同时,审美创造也表现得更加复杂多样。当艺术创作逐步专业化的同时,艺术也出现了与大众的分离,成为“专业者”的劳动。这种状况的进一步发展就使艺术创造成为一种职业,出现了诸如作家、编剧、演员、画家等具有专门技能的人。同时,由于社会结构的复杂化,艺术作品与社会见面需要有专门的机构来实现。比如,一部电视剧的播出需要有电视台这一平台,一部小说的问世需要通过出版社这样的机构。这些机构在服务社会的同时实际上也限制了大众与艺术之间的联系。也就是说,把大众与艺术分离开来。但是互联网等现代技术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分离的局面,使大众的艺术创造能力得到了充分自由的发挥。任何一个人的文字不再经过编剧的审核就可以随时发布到网络上面;也不必经过电视台之类的平台就可以把自己拍摄的作品放到网络上面。自媒体时代解放了人的艺术创造力,带来了更多的自由和繁荣。当然,我们必须承认的是,这种所谓的自由与繁荣仍然是一种庞杂的、鱼龙混杂的现实,其水平良莠不齐、高下不分。但是,这种新的传播技术在把艺术创造还给大众的同时,实现了人类审美活动的返祖,是一种否定之否定的循环。 面对人类审美活动的巨大变革,我们的理论表现得十分迟钝。一方面,对新的审美现象缺乏关注,缺乏时代的敏感性,另一方面,自身的建设也远没有完成。中国的美学理论一直以来即是在不断吸收外来审美元素的进程中发展的。比如对佛教文化的吸收,对欧洲艺术,也包括宗教文化的吸收。特别是上世纪以来对苏联美学理论的吸收等等。在这种吸收、借鉴的过程中,我们的审美理论基本完成了在特定历史时期的蜕变,形成了自己的体系。改革开放新时期以来,大量的西方理论被移介进来。比如所谓的结构主义美学、心理分析美学、接受主义美学、解构主义美学等等。这种译介对当时的美学理论产生了强大的冲击,可以说,极大地丰富了人们关于艺术的认识,拓展了艺术的表现力,使艺术的表现手法更加多样化,在丰富、改造我们已有的美学理论方面具有非常重要的、积极的意义。但是,就我们的理论建设而言,仍然存在许多急需解决的问题。一是这些外来的理论和方法没有很好地与中国既有的理论结合起来。二是在进行了声势浩大的译介后,没有整合成能够代表新的发展需求、能够解决中国目前审美现实问题的理论体系。三是这些理论自身所具有的消极性对中国的艺术创作形成了负面的冲击,以至于一些创作者简单地奉西方理论为圭臬,以为这种理论就是先进的,具有艺术价值的,而实际上走上了背离艺术本真、瓦解人类精神的道路。对这一现实,我们无法回避。 吸纳借鉴外来的审美理论当然是丰富和发展自身理论的必然要求。一方面,我们不能否认这些理论在别一社会文化环境中体现出来的合理性,不能否认他们对我们自身理论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因此,我们必须认真研究其合理的精髓以吸收采纳。另一方面,我们也同样需要在分析研究的基础上,对那些不适合中国艺术发展、有碍于正确健康的审美追求的东西加以分辨、舍弃,不能简单地全盘接收。从方法论的层面看,任何简单的肯定或否定都将造成理论的僵化或断裂。从历史发展的层面看,对外来文化的吸收从来都不是简单地全盘吸收,而是在实践中加以辨析扬弃完成的。佛教进入中国后,对中国的艺术创作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但是中国文化仍然是中国的,没有变成佛教文化。中国山水画法传入欧洲,丰富了欧洲艺术对自然的表现手法。但欧洲的油画没有变成中国的山水画,其表达的思想与价值也与中国不同。因此,在我们进行了大量的译介、借鉴之后,是到了把中国文化中最具生命力的东西与外来文化中与我有益的东西融合起来,进行理论总结和理论构建的时候了。从现实层面看,也许外来的艺术家、理论家进行研究和探索的实践是真诚的,但并不能因此否认其政治家、战略家把某种理论和文化作为在意识形态领域进行斗争的工具。当我们接受艺术和审美活动是一种“纯粹的”审美行为时,却不知道,它遮蔽了西方发达国家利用艺术创作和审美活动,包括各种理论的宣传、艺术领域的国际性大奖等手段所进行的审美渗透和价值颠覆。我们注意的比较多的是对东西方冷战以来意识形态斗争思维的否定,以为强调审美活动的价值观是双方冷战的表现。冷战结束这种现象就不应该延续。但是我们知道不多的是随着西方冷战的胜利,其在意识形态领域的努力实际上更加突出。而且,即使在发达国家内部,也时刻存在着文化上的争夺。这就是为什么法国要坚持在国际贸易中“文化例外”的原则。其目的就是对以美国为代表的强势文化的抗争。事实上,在西方,包括法国这样的发达国家,从政府到社会,文化利益的敏感性从未丧失,而是表现的非常强烈,有时甚至是非常尖锐。包括美国企业诸如迪斯尼乐园、麦当劳快餐、可口可乐饮料这样的“泛文化”领域,在进入法国时都非常艰难,不仅引发了知识界的批判、媒体的抗拒,甚至也引发了激烈的暴力事件和抗议活动。其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其对法国经济的影响,更主要的是因为法国人忧虑其是对法国文化的打击。尽管像法国这样的国家与美国有许多文化上的相似性和战略利益的同盟性,但在文化领域,其攻防仍然表现得非常激烈。而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市场与经济体,与以基督教文明为核心的欧美文化不同的中华文明,其发展进步对既有国际地缘政治的影响非同小可,对不同文明范围和利益格局的影响意义重大。因此,在意识形态领域的表现也更为激烈。当我们茫然不知的时候,我们已经被塑造成一个落后的、弱势的,甚至是黑暗的、专制的、需要西方文明拯救的民族,一些人对自己正确的价值观也发生了怀疑和偏离。这种怀疑和偏离在审美领域表现得非常突出。试想,我们有多少人知道或在研究中华文明对人类文明所作出的巨大贡献?有多少人在张扬、宣传、确信中华文明对人类审美能力的创造和塑造?有多少人不自觉地在西方话语体系,包括审美体系的规定中思考、探讨问题?如果我们背离自身的文明,不仅难以解决存在的问题,也将从根本上丧失自己的文化。有人说,一种文明的消亡往往是从审美权的丧失开始的。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警醒。 实现民族复兴的中国梦,不仅仅是经济的强大、政治的民主、社会的和谐等外在的东西。还特别突出地体现在人的精神世界。精神世界的强大,其核心是价值观的牢固确立。如果我们盲目、片面地追随外来的文化,简单地以他人之美为己之美,以他人之是为己之是,将导致民族审美话语权的丧失。不仅难以解决现实审美活动中存在的问题,也将从根本上颠覆自己的文明。由此看来,构建能够适应时代要求的美学体系是我们迫切需要进行的具有根本性意义的工作。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