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编文集,选文章要求极严,一般常见作者做加法,而老爷子则是“反其道而行”———毫不手软地做减法。文史札记集《以戏代药》是他多年来为《新民晚报》《羊城晚报》等报刊所写短文的结集,1980年花城出版社初版,2007年上海远东出版社增订再版,很受读者的欢迎。文集最初的目录中收了此书,但后来他觉得这些文章太零散,除保存少量篇目,其余全部舍弃。文集也从原来拟定的九卷“瘦身”为八卷。 蒋先生生命的最后两年,因为视力严重下降,一天只能工作一个多小时,但他还是为报刊写了很多内容厚实的文章,我们经常能看到他在《新民晚报》“国学论谭”上发的整版文章,除了敬佩还能说什么呢?有一次他要写关于白居易的牡丹诗的研究文章,打电话让我帮他找书,我赶紧从网上买了《白居易评传》、《白居易资料汇编》两种书给他送去。还有一次他写一篇有关《清明上河图》的文章,又让我帮忙找宋人笔记,我知他心急,立即去隔壁的古籍书店找了两种快递给他。他的工作效率之高常常让我惊叹。 编选文集是蒋先生晚年最重要的一项工程,当文集在他九十四岁出版时我深感欣慰,同时觉得我这个“御用责编”的工作大概可以画上句号了。没想到后来又收到蒋先生的信说要再编一本新的文史随笔集《梅陇漫录》,我很激动,立即表示一定还是自己做责编。 和蒋先生最后一次见面是2015年4月上旬,我去取《梅陇漫录》的校样,同时签订出版合同。自从我调到上海书店出版社,这是我第一次上门拜访,哪里会想到这竟是我最后一次聆听蒋先生讲故事,品尝他家的好茶。合同签完,我请他为我带去的几本书签名。他还送了我一本新出的历史小说选本《文人风骨》,这本书虽不是由我责编,但我多少也提供了一些帮助。蒋先生开玩笑地说:“我要奖励你”,随即送了我一罐茶叶。我心想:跟着您,不光长学问,喝茶的功夫也见长。我微信用得晚,以前上门,除了聊天、喝茶,没想过拍照这档子事,和蒋先生仅有的合影还是2011年陪《旅游时报》记者王路上门采访那回。万幸这最后一次见面,我留下了蒋先生给我讲故事、签名的一些照片。 那次见面让我感觉蒋先生还精神着呢,后来他住进了医院,听他的公子金戈兄说并无大碍,我也就从不往坏处想。《梅陇漫录》顺顺当当地在当年7月份问世,赶上了8月上海书展和9月蒋先生生日两个节点,我心里还有一点得意,想着等天气凉快蒋先生出院了,再去请他签名。没想到,《梅陇漫录》竟然成为蒋先生的绝唱。这是我的幸运吗?不,我只觉得心痛,像蒋先生那样在多个领域均能取得很高成就的“深而博”的大家也许再也不会有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