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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赫:我需要发明一种语言——第四届人民文学长篇小说双年奖获奖者康赫访谈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慈溪文艺 陈成益 参加讨论


    
    康赫的《人类学》是有着多声部长诗或诗剧美誉的小说文本,将疯长汹涌的内心独白、狂飙突进般的抒情与泥石流般的磅礴叙事结合起来,多层面地反映了当代生活的多变、复合与喧嚣。
    陈:我在上周五下班时接到通知,要对您做个专访,这样的工作我自然是极为乐意的。但难处在于,您的书我还没读完。但在阅读您的文学世界时,我是很开心的:在您的《人类学》开篇,他们的对话便是绍兴方言。这对于我们浙东读者来说,也是特别容易接受的。
    康:《人类学》开始还好,读下去的话,这种方言占的比重会更多,第五章方言部分有可能占到60%以上。出版的时候有几个字词还替换了一下,因为出版社觉得那几个字词现在几乎已经没人使用。像“去”字,就替掉了我原来书中发音与我们方言一致的“朅”。小说里有大量需要印刷厂造的字,当然,也有不少完全看不懂的句子。
    陈:这样说起来似乎不利于当下的读者阅读,对于小说的传播也不太有利。在现当代作家中,写故乡其实是有传统的,像沈从文写湘西,汪曾祺写高邮,莫言写高密,曹乃谦写雁北。但他们的文本中大体还是普通话,有的作者用少量的个别字词来体现地方色彩。像您这样使用大量的绍兴话来写作,从接受学角度来看,会不会有一种“出力不讨好”的效果?而您之所以坚守这样写作的出发点又是什么呢?
    康:就像袁劲梅说的,有一个东西你是放不掉的。《人类学》这本书要讨论的是自我和创造的来历。“自我”是怎么开始的?书中所涉及的这个人在北京生活了这么多年以后,终于还是要去思考这个问题。第四章他还在北京,主题陷入黑暗,难以为继,他必须回到他的源头。第五章他就回到了老家。“回老家”,意味着他的语言之源将在他身上逐渐复苏,这种复苏当然是跟自我的来历和建造有关。小说开头是“啊。元音中的元音……”“啊”可以是痛苦,可以是饥饿,可以是快感,可以是悲伤,可以是愤怒。当我们发出“啊”的时候,我们试图将自己瞬间的情绪固定并传递给他人。“我”在那一瞬间的那个碎片,也因此有了其轮廓与倾向。这个“啊”便是语言起始之处,它是自我碎片的凝合剂,也是创造的开端。就这一点而言,人人都是创造者。在我自己为《人类学》做的影像短片里,我说:“有了‘啊’,就有了小说”,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自我借语言而凝合,并逐渐构造成一个复合体。当自我逐渐生长的时候,元音“啊”就不再够用,需要与别的元音和更多的辅音一起工作。小说的主人公想要追溯这个过程,并辨认他的自我和创造之路的由来与未来。每个人所处的语言环境不一样,因而追溯同时包含了共性与差异。当我们说“他使用了这种方言”的时候,我们笼统地强调了语言的地域差异,或是差异的趣味性,但他关注的主要不是这个,他关注:那个“我”和“我的创造”开始的地方,隐藏着“我”和“我的创造”之源的全部秘密。他不会在乎别人是不是在意或了解它,他首先要自己去辨认它。
    障碍当然是存在的,不仅存在于他人接近主人公,读者接近我的《人类学》,也同时存在于公人主接近他自己,接近他最初的语言。这个障碍对他人和读者来说是可以克服的,而对主人公来说,他必须去全力克服。
    就好像我要接近你,可能会从我的一些复旦朋友、从我刚读了他的书的张文江老师开始谈起,慢慢地推想你:你可能在什么地方、你可能有什么样的心情、可能是什么样的性格……我们总是从一个人的外围逐渐向一个人的内部深入进去,但有一部分是暂时隔绝的,这部分是属于你自己的。除非有一天你自己要把它发送出来,别人是不可能知道的。这样的障碍,就让它在那里吧。当两个人关系非常密切的时候,人自然就会想要越过这个障碍。比如一个南方人和北方人谈恋爱,两个人就很可能会互相学一点对方的语言。比如说你喜欢康德,就会去读他的“三批判”,但读着读着总会感觉到翻译不对,于是你就会去学一点德语,或者会找康德其他著作去读,你这样做是试图越过语言的障碍,因为障碍后面藏着一个康德。所以障碍并不可怕。它似乎不可逾越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称它为“方言”,而没有把它看作你很在意的这个人的起始之地。
    障碍一直就在那里,只是有人愿意把它讲出来,有人不愿意把它讲出来。当然,我也不会特意去设置这样的障碍,我只是写下了我看到的。我也知道,它是可以看懂的。不管是南方的读者还是北方的读者,都有一些读者越过去了,方言部分不仅没有成为障碍,反而成为对他们来说很有魅力的东西。这完全取决于阅读的期待和读者的心情,要看读者是不是想要去接近它,小说是不是能够诱使那些有意愿的读者去越过语言的障碍。
    陈:刚才您提到,完全读完这部小说的读者到目前为止可能只有四十几位。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呢?
    康:有可能刚开始想要阅读的人很多,但中途放下的人更多。除了阅读困难,跟这本小说一百三十万字的体量也有关,字数确实很多,书也很厚,也出了很多笑话:你们复旦的韩博为了读这本书,专门去宜家买了一个书架,据说可以边躺边读。这本书是没办法在床上读的,读不懂就很容易睡着,读着读着就“嘣”地一下砸到自己脸上。那位读者后来就自己把它拆开,做成了九本。
    陈:是啊,小说是精装版本,一千多页,像个厚厚的词典一样。我刚拿到书的时候,我给朋友看,他说这是研究人类学的著作吗?您为什么要取这样一个名字呢?
    康:最初叫《入城记》,朋友们没一个喜欢。跟编辑反复商量后,最后我说要不就用《人类学》吧,反正本来就是研究人类的,从第一个元音开始,研究人类发动的状况,也就是“自我”发动的状况。这本书里也涉及各行各业、各个地域的人,所要研究的课题领域就是人本身。它没有绝对清晰的主题,什么都有涉及,从宏观的历史运动到细微的个人动机、梦境等,所以我们就叫它《人类学》吧。后来想想也确实比《入城记》更合适一些。……还有一点,我就当笑话说,有个朋友说,如果叫《入城记》,也卖不到一百块钱啊。哪个读者愿意掏一百块钱去买一本叫《入城记》的书?现在的城那么好入,我们每天都在城里呆着。
    陈:这么说其实挺矛盾的:您写的是一个乡村青年的“入城记”,可深究起来您和“他”似乎同时又排斥城市。您你如何看待城与人的关系?
    康:我和“他”都没有排斥城市。我的第一部小说《一个南方的生活样本》写的便是南方的小城。这部小说是写北京,体量自然就大很多,我个人的消耗也非常大。我在北京生活了那么多年,从1993年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写完第一部小说之后,我就一直想写北京,但觉得不好写。怎么写呢?写它多长的时间跨度呢?我一直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去触及这座城市、用什么方式来组织它。前人又留下那么多辉煌的关于城市和个人的命运写作。我思考了非常久。我的第一部小说完成时间是1997年,直到我2007年写出第二部初稿的时候,已经十年过去了。
    陈:有时候是麦弓,有时候是“我”。
    康:不仅仅是这样。小说中某些看上去像是叙事话语的地方,有可能是独白。这不光涉及人称的问题,也包括对叙事话语的改造——把叙事话语改造成一种独白不像独白、打油诗不像打油诗、旁白不像旁白的东西。这是一个影子,是小说中很重要的部分,并非处处如此,但经常像一个影子一样不时地冒一下,在九章里面都有。我把它当作基准语言,并从这些基准语言,紧随人和世界的状况,进一步辐射开去:有时候是巴尔扎克式的,有时候是《史记》式的,有时候则又是狂飙突进式的。
    陈:基准语言?您能再联系一下《人类学》这部著作多谈一些吗?
    康:读者从一句话里似乎可以听到很多声音,我们通常称之为复调。也就是说,在一句话中可能存在很多句话,在一个人说的话里面同时有很多人在说。比如在一个叙述语句或一个叙事段落中,并非只有叙述者的声音,好像还同时是主人公的独白,旁人说的话,和他心里想的,或是叙述者模拟主人公说的话。到底是谁在说?我故意让它呈现得不是那么清晰明确,让它更富弹性,这使得我可以很自由地弹到这个地方、弹到那个地方,自由地进行我想要的转换,因为《人类学》内在的时代就是这样一个超级复调时代。
    陈:我发现在小说中,有时好几页都没有一个标点。
    康:这倒不是有意的。就像主人公生病的时候,他发高烧了就开始胡言乱语。这是语言的真实状态,我不需要给他打上标点,就是无秩序的。他本来就陷在混乱的思绪里面,如果硬生生地给他标上标点,我反倒觉得会很奇怪,自己都标不下去,感觉语言会营造一种与事实相反的精神状态。对于我,写作最重要的是语言紧随现实,这不是指我们外面的现实,而是主人公所面临的现实,既是他内心的现实,也是他的外部现实,也是语言自身的现实。
    陈:但是也有可能产生这样一种效果:不少读者会选择跳过去,可能会感觉阅读快感不够。
    康:当我们见到一个人、我们觉得不太好理解的部分,就会将其自动地忽略掉,这是人和人之间实际的交际状态,所以我将这部小说称为《人类学》。也就是说,我描绘的不仅仅是人类的精神正在发生的变化,它必须也同样适用于读者面对我的叙事时发生的状况:你愿不愿意跟这本书一起走、会不会跳着读过去、会不会读着读着睡着……
    
    《人民文学》编辑李兰玉(左)、慈溪市政协副主席戴南璋(右)为康赫(中)颁奖
    
    康赫发表获奖感言
    人物介绍:
    
    康赫,浙江萧山沙地人,垦荒者和流浪汉生养的儿子,1993年8月开始居住北京,经数度搬迁,从王府井来到了回龙观,随后从老家接娶了妻子,随后又有了一个儿子,其间换过许多职业,家庭教师,外企中文教员,时尚杂志专栏作者,大学网站主编,演出公司项目策划,地理杂志编辑,日报记者,戏剧导演,美食杂志出版人,影像设计师,样态设计师,当代艺术鞭尸人,由实而虚,直至无业:一位从不写诗的诗人。“北京尤如沙地,是流浪汉们的故乡。”他说。因而他的命和他的父母一样,是垦荒。
    作者介绍:
    
    陈成益,1981年生于慈溪,硕士研究生学历,现供职于慈溪市文化馆。散文《书法生活》获第二十四届全国孙犁散文奖一等奖。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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