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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乡土主义的新景观——评第十一届“骏马奖”散文奖汉语获奖作品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文艺报 卓今 参加讨论


    散文是一种古老的文体,越古老越难出新意。相比较而言,散文似乎不大讲究结构艺术,它完全拼的是写作者的内功——知识储备、审美高度以及视野和胸怀。当然,它跟诗一样也强调语感上的天赋。散文走到现代,在各种新文体的挤压和覆盖之下,已经退守到最边缘地带。然而,那些勇于思考、探索的散文写作者总是能够给我们带来惊喜。在这其中,许多少数民族作家的散文创作不容忽视。一些有天赋异禀和民族担当的少数民族作家已经是中国当代散文创作的生力军,他们深刻了解本民族的文化传统,深入地体验生活,并用富有魅力的文字表达他们的思想和情感,表现出很强的民族文学的自觉意识。由于知识体系、世界观、宗教信仰、语言感受力的差异,他们把握世界的方式也各不相同。可以看出,他们的出现给散文写作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
    “乡土、乡愁”是本届“骏马奖”获奖散文作品的重要主题。时代发展给乡村带来深刻变革,文化习俗趋同化,心理结构现代化,价值追求多元化,就连人们生存的物理空间也变得广阔和不确定。作家们将乡土、乡愁的主题放在更大的背景之中,对人与人之间微妙的情感变化,以及对幸福的定义,都重新进行审视。如何面对因为过度物质化给人带来的世界性的精神难题,各民族都有他们自己的解决办法。三位作家不约而同地表现出一种新乡土主义倾向。何谓“新乡土主义”?一是直面乡土空间概念变化后人的精神归宿问题。二是对新事物持辩证和发展的态度,不再是纯粹地怀旧或者固守一种传统的农耕文化观念,而是给老物件、旧风俗注入了新的现代性观念。三是在歌颂美的事物的同时,对现代化进程中人的精神困境、异化问题有深刻的领会,时刻提防着文明进步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尤其对环境污染、物质主义表现出一种担忧。四是既有艺术上的诗性光辉又有现实主义实践品格。
    《凹村》:神秘文化与自然辩证法
    在大渡河畔、贡嘎雪山之下,凹村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小村寨,可能连能够上县志的事件都没有。凹村的历史大事件就是,这里的人与一切自然物各自的生计,与神的妥协,与突然到来的工业化信息化的磨合。藏族作家雍措的文字有着与这份风光相协调的气质,自由而从容地书写着。花儿静静地开着,牛在坡上吃草,一幅静态的风景画。接通了电话线,修通了公路,一阵文明风吹皱了平静的湖水,搅乱了凹村人的生活。但是,他们知道树的理想在天空,人只能靠着土地。这种朴素的生命观让凹村人依旧留在凹村,也有不安分的人冲出了硬板子山,但是心却留在凹村。
    凹村是一个有特殊地理的村寨,凹村人早就学会了自然辩证法,他们对山川地理进行科学利用,掌握了自然赋予他们的先进生产力。左右山坡和一块硬板子山把凹村围起来。凹村人活得有“风”格,风是他们最称手的生产工具,是牛马、风车、高音喇叭扬声器、媒人;风还是和事佬,把仇人家的烟囱里冒出的两股烟搓在一起,把吝啬鬼锅里的鸡汤香味吹得全村都是;风最离奇的本领是赶着阴阳两坡的人到对方找自己的另一半脸。掌握了风的知识和经验,凹村人活得特别有风度有底气。风还是他们的诗歌,是人性与神性之间的媒介。
    凹村处处都有看不见的神。凹村人对天地怀有敬畏。作家阿来说:“康巴地区甚至整个青藏高原上千年的历史中缺乏人的书写,最根本的原因便是神学等级分明的天命秩序中,人的地位过于渺小,而且过于顺从。”阿爸无意间杀死了一条蛇,阿爸遭到报应,早早地变成一堆黄土。凹村的人和蛇遇见后都不会大惊小怪,“我”可以盯着悬挂在房梁上和手电筒一样粗的蠕动的蛇进入梦乡。下暴雨是很正常的,凹村人认为天用旧了,破了洞,所以“人们不敢伸出脖子去看天,生怕天垮下来压着自己”。没有谁有这个能耐给天缝补丁,他们的办法是家家户户在家神面前点灯上香,把问题交给家神去处理。家神没想出办法,发洪灾,毁了庄稼,死了牲畜,但他们对家神的信任从未产生过动摇。
    凹村人活在经验世界与超验世界的多维度时空里,人世间只是单层扁平的,但他们打通了不能用言语诉说、不能用思想把握的神秘空间。与各路鬼神信息相通,动物带着神秘密码,比如脖子上长着项链的麻雀可能是阿爸的灵魂转世。蛇辨善恶、识公平。赶命的女人把世上的痛苦看得很淡。老中医说:“车旺肺上的黑点,就像落下来的雨点,密密地盖着她的肺。不久,她等不到下一个天晴的日子。”车旺的男人听了就高兴,只等她赶快死了好跟王家村的许幺妹过日子。车旺并不生气,倒希望有个女人帮他分担家务。车旺有慧根,自带佛性。凹村人都自带佛性,“我绣在青帕上的牡丹花也已打结,我的男人,将牵着我的手,走过一生”。
    雍措的过人之处是将虚实自由转换,把乡土概念深入到个体意识层面。个人并非孤立的存在,她强调心的觉察力,这种觉察力能够引发含蓄的力量。在意识领域,含蓄有时比直接更有力。她还尝试一种内在形式的变革,把念头的“空性”转化到生命实体里。在写作技巧上,她掌握了“收”与“放”的功夫,在某个节骨眼上憋着,留个悬念,合适的时候甩出个包袱来。写人、写花草、写动物,埋伏笔,抖机灵,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件或离奇的事故,而是一堆明亮的梦、暖人的好意、带有善意的调侃,或者是出其不意的小智慧。风、杉山、荒野、石头都有心,有眼睛,它们有悲伤、疼痛,万物皆有灵性。她还有一种本领,越复杂越勇猛,色彩、气息、味道一层层地铺,堆着一调色板的姹紫嫣红,装着一“花篮子背篓”的春夏秋冬。
    《露水硕大》:游子的苦吟
    散文虽然不需要复杂的结构,但需要很高的语言天赋和识人辨物的锦心慧眼,既要入俗又要脱俗,这是很难的。写散文最怕的是一不留神记了一本流水账。苗族作家杨犁民其实更像一个诗人,他的散文集《露水硕大》像是一本排错版了的诗。它书写的依然是乡愁的主题。
    思乡是中华各族人民根深蒂固的传统文化心理,也是人类共有的精神倾向,现代化、城市化加深人们对家园的认知,便捷的通讯和交通不仅不能缓解人们的思乡病,反而使人更加方便流动和分离,人们的故土情怀更为浓烈。惟有诗性的闪光的文字才是医治思乡病的良药。“露水包容,装得下世间万物,却经不起一颗尘埃的玷污。”“我试图捡起一颗露水,却只捡起露水的骸骨。”他就是那个种草养露水的人。他心中最大的一粒露水是挂在空中的那轮明月,当然还有纯洁的、珍珠般的动物眼睛。杨犁民生活里只有诗意,他曾经是个庄稼汉,曾经打过猎,诗人打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肯定免不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体力角逐,丛林里镶满了珍珠般的眼睛。动物倒在枪口下,诗人倒在自己的良心里。
    白菜、萝卜、大葱都长得像他们家亲戚。在高坪村,天和地展开画卷,大地上,万物皆是他的诗篇。弯腰插秧的人是在稻田这张波光鳞鳞的白纸上写诗,而稗子则是无意间种下的错别字。马桑树由乔木堕落至“灌木”,麻雀几乎绝迹,雪消失了,这是人对环境的破坏的直接后果。惟有简短、直接,才有力,这是他的写作策略。珍珠般的词语里暗藏着批判和激愤。他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诗人,不沾尘埃的露珠。
    他蝉一样飞走,村庄成了他身上蜕下来的皮,他与村庄隔着一块汽车玻璃,他成了梦中的旅人、旁观者、过客,与土地的联系疏远使他恐慌,让他失魂落魄。这是他痛苦的根源。他在集市上看到红苕秧和海椒苗,一束稻草捆着腰身,站在旁边卖它们的农人也是一模一样的打扮。他有买下秧苗回家种地的冲动。尽管有点小资视角,但这个画面还是很感人。龚滩的浪、板溪的红叶、南庄的李花……他是个孤傲的诗人,他愿意袒露自己的灵魂,却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有时候不小心在白云、花草、月光、田园里捎带一点个人励志故事,在秋风撕扯的芭蕉叶里、挖断田埂的锄头缝里顺便讲一段自己的“黑暗历史”。曾经在偏僻的乡政府办公室靠收发室的报刊打发日子,被无边的寂寞折磨,用电流声大于说话声的摇把子电话给远方不怎么熟的人乱打电话,骑摩托差点摔死在牛磺沟里。最后,总算在县城里过上安稳的日子。大概,有了这份安稳,他才敢这么激越。
    鸟的生活如此简单诗意,大地上没有一棵草是多余的。一半是无力与伤感,一半是凌厉和热烈。他就是牛羊,他就是草木,他知道它们所有的秘密,他要为它们写传记。天地有大悲悯,他的文字质地密实,情感浓烈。
    《新疆时间》:爱与疼痛
    文化风俗散文属于另一种意义上的乡土散文。黄毅是生活在新疆的壮族人,他热爱新疆,了解新疆,对新疆的一切表现出深沉的依恋。他放纵才情,尽情歌颂新疆的美好事物。他善于把控语言节奏,刚强中藏着绵柔,他会把美的要素一浪浪排下来,一丝一缕地往前推,细致而有耐心。在某个恰当的地方汇合,形成一种气势,像冰雪溶化后河流的凌汛。他趁势让语言的质感大幅度地抬升,诗意漶漫,但他会把握好度,不至于决堤成灾。
    在书中,有作者对新疆文化风俗的追本溯源,还有毫不掩饰的区位优势带来的自豪感,以及毫无保留的文化人类学的呈现。他把新疆的大气磅礴给拟人化,山川沙漠都有男性的阳刚,“草原的汗毛上流动着牛羊的汗珠”。春天的花是雪花和野兔爪印。而真正的花到夏天,成了春天的省略号。夏天急急火火地奔来,一身勇猛的绿。“这些绿仿佛刀刃上的寒光。”秋天是夺目的力量。冬天则像成吉思汗的马队,“所到之处,草木皆冰”。那么“酒是活的灵魂”怎么解释?在新疆,不喝酒不算什么美德。你甘愿自行放弃话语权,陷入失语的尴尬。新疆人去外地,人们会说“一看就有新疆人的味儿”,这个味儿其实就是指新疆人眼神中有羊的纯净和牛的强悍。
    新疆的美食最核心的环节就是吃羊,各种烹调手法极其讲究,他用很多篇章说到羊肉,细述其手法和配料,然而食肉的人类,道德上的罪恶感如何消除?“一眨眼工夫,羊就变成了羊肉。被剥了皮的羊,精赤巴条地躺在自己的皮上,让所有目睹的人感到羞耻、无地自容。”但人们会把这个罪恶择得干干净净,“这是老天定下的规矩,让你升天,我来帮你。”人享受口腹之乐后,矛盾和问题坚硬地存在着,无法消解。当然也有“戴乳罩的母羊”,“一枪打死24只羊”这种表面看起来离奇的事件,其实还是要强调人在动物面前的罪感。作者自己也没能解决这个问题,他爱羊,爱草原,知道人占了好处,狼背了恶名,他既强调“人多羊少”越来越不够吃,却又忍不住要渲染“奇香鲜嫩”、带着粉红的手抓羊肉,故意刺激人的味蕾的绽放,惹得四面八方的人奔赴草原,去品尝美味。他是个“觉悟者”,但依然这么痛苦。
    文化、历史、风俗,这种知识性的文章,光有情感还不够,还需要运用数据、索隐,像做科学论文那样,有很多冷静理性的分析。古城,丝绸之路与黑石油,大银行,列宁铜像的历史勾沉……众所周知,新疆土地面积之广大,历史之久远,文化遗存之丰富,不是一两篇文章说得清的。有关楼兰、龟兹的考证和传闻,也涉及外交、战争、宗教、探险、科考,十二木卡姆与喀喇汗王朝的关联,哈萨克人的弹唱里藏着多少古乌孙人的浪漫。从锡伯人的控箭搭弦、塔吉克人的鹰舞追索上古太阳部族人对自由的向往。而《野马之殒》这一类叙事气象浓烈的文章,是从马的起源、发展史,一直写到野马的王位争夺战,那里有“烈焰”和“银火”相爱相杀的故事。作者用爱抚的眼神打量一切,了不起的人民在这块土地上创造了辉煌的文化。他的历史散文融合了知性与美,语言随着情绪自然流淌,如沙漠向远处延展,如河流随地势而行。
    他要尽情书写大美新疆。沙漠、河流、高山、森林……因为爱,他情感抵达之处,便有音乐的流动感和画面的色彩感。“时间是隐形的河流,河流是具象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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