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学大师冯其庸也是一位造诣颇深的书画家,他专画南瓜,画成红色的,很有特点,1988年秋他曾在册页上为我画过一幅。 那次在中国艺术研究院他的办公室,他为我画完南瓜后,我将一幅家母的工笔花卉遗作交与他,请他题字,蒙他慨允。 冯先生是当时中国艺术研究院副院长,他的办公室地点就在恭王府大观园里,亭台楼阁,曲径假山,颇有意趣。冯先生时时在这里办公,作画作书,我感觉他已经溶在这浓重的历史氛围和文化气味里了。 不久冯先生寄来他写给刘海粟的诗稿。由我刊在报上。那时冯先生与刘海粟交谊甚厚。 我惦记着家母那幅遗作,就写信给他,问有何结果,因为已有一个多月了。他复我一信: 士方同志: 来信收到,属题令尊大作,因忙因病迟迟未果,近日心脏病又加重,故一直未动手,特别是我平时书写都是大字,用的都是粗笔,令尊的画极为工细,如题在原作上,必须有小狼毫,最好是裱后题在绫边上,方不致损坏原作。请您理解这些情况。我明日去上海治病,月底回来,月底可先通电话,然后即请将原作取回去。我从未说过原作丢了,怎么可能有原作丢了的事呢?请千万放心!匆复不一一问 好! 冯其庸 十一、六 我通了电话后,到冯先生办公室将画取回,以后也就再未麻烦冯先生了,不过,对他的一片情谊,我至今仍感怀在心。 冯先生近年寓居京东通州“瓜饭楼”, 2004年又出版“红学”专著《瓜饭楼重校评批红楼梦》,在中国学术界产生较大反响,被称为“冯批红楼梦”。 冯其庸先生原名冯迟,字其庸,号宽堂。江苏无锡人。1948年无锡国专本科毕业。1949年后,历任中国人民大学教授、中国艺术研究院副院长,是中国红楼梦学会会长、中国汉画学会会长、《红楼梦学刊》主编。曾获美富布赖特基金会荣誉学术证状。 冯其庸先生对曹雪芹的生平、家事、祖籍的研究,对《红楼梦》思想内容的研究卓有成就。 冯老回忆说:“中学时读《红楼梦》,读了一半就读不下去,觉得婆婆妈妈。我喜欢《三国演义》《水浒》,看这个觉得没劲。”那时候冯其庸19岁,年少的他热爱读书,却和《红楼梦》擦肩而过,直到过了而立之年才与《红楼梦》再续前缘。 1954年,冯其庸到中国人民大学任教,正好赶上批判新红学派胡适,作为古典文学研究的专家,冯其庸不得不重新读起《红楼梦》。这一看,就再也没有放下。而真正让冯其庸与曹雪芹产生共鸣的,是在抄写《红楼梦》以后。 “文革”一开始,冯其庸被打成吴晗“三家村”的人物。1969年,他怕红卫兵抄家把书抄走,就偷偷把一本《红楼梦》留下来抄写。每天夜深人静,冯其庸就挑灯夜战,一笔一笔地抄写,每次几个小时。整整一年,冯其庸按照《红楼梦》的原行原页,用朱墨两色抄成,一共16本,终于在1970年下放前抄完。 这些经历让冯其庸对《红楼梦》有了新的认识。他说:“《红楼梦》实际上是写一个人的人生。也只有曹雪芹经历过这样事情的人才写得出来。” 数年前,冯老以90高龄仍然致力于红学的研究,他重新校订了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红楼梦》,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校订《红楼梦》了。 冯先生为何将自己的住所命名为“瓜饭楼”?为何喜画南瓜?这与他经历有关。他回忆说:“我家穷,小学五年级失学,然后下田种地,养羊,什么都会。八年抗战时家里没粮食,吃就吃自己种的南瓜。南瓜少,一家人不够吃,靠邻居再送点勉强度日。所以现在,我给这栋小楼命名瓜饭楼。我是真正的农民出身,只不过从小爱读书受到几位名师的指点而已。”他对访问者说:“因为家贫,我在家乡小学只读到了五年级,10岁便开始在家种地,凡田间农事,无一不做。我的双手结满了厚茧,左手手指及手背,至今还能看到当年的镰刀割痕。” 2006年5月,他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了书画展。 2012年5月8日“冯其庸九十诗书画展”在中国美术馆举行开幕式,其中半数作品是冯先生89岁至90岁时所作,且多为大幅作品。绘画作品中,既有八尺整的巨幅重彩山水,色彩富丽且对比强烈,又有八尺与六尺整的宋元风格山水,结构精严且笔墨洒脱。画作中有一幅高5.8米、宽2.15米的巨制《嵩阳古柏》,整幅纸只画了一棵古柏,画中古柏现存于嵩山嵩阳书院。 冯其庸先生书法宗二王(王羲之和王献之),所作行草,潇洒多书卷气。在他的书法中有时又反映出画的谋篇布局和笔墨韵致,表现出中国书画在两种艺术形式创作中相互作用的关系,也论证了书画同源的道理。所书多为自己的诗作,更具有文人气息。画宗青藤、白石;山水宗宋元,多得五代江南山水画派董源、巨然笔意墨法。在各种绘画的各种表现方式之间,他更重“聊写胸中逸气”。他的画浓墨放纵,率意而天真,寥寥数笔而能全其气韵神采,透露出其深厚的学养功底。 冯其庸先生频有惊人之举。他从64岁开始重走玄奘路,六次去甘肃,七次去新疆,75岁高龄时登上5000米海拔的红其拉甫口岸和明铁盖达坂,越是人迹罕至之境越能激发他的豪情。在大漠,他一次喝下一斤白酒!酒醉后狂毫挥笔,可谓性情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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