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力:文化侵略与文化反抗——肖显志长篇抗日小说《天火》文化内涵探析
肖显志的《天火》 (2015,长江少年儿童出版社)是一部别开生面的抗日小说。它通过挂旗、夺金星砚和夺后羿之矢等情节表现日寇的文化殖民与文化掠夺,又通过开拓团对旗杆镇草甸子的开发表现日寇对自然生态的破坏。这激起了东北人民的强烈反抗。东北的人与自然用有声的和无声的言说在抗辩、在奋争,显示着东北一方水土人与自然的意志。这双重言说体现了小说的复调特征。 挂国旗是《天火》凸显日寇文化侵略的重要情节。自从日本关东军警备队进驻辽北旗杆镇以后,队长山下一雄就想把日本的“膏药旗”挂在破庙前的旗杆上,意味着要对东北人民实行政治奴役与文化殖民。没等山下一雄动手,有人抢先一步把一面白色旗帜挂在旗杆上,上书《东三省各界联合会宣言》 ,表达了东北人民“誓与日本帝国主义者作最后之决斗”的民族意志。这种无声的旗语传达的是东北人民的灵语:不当亡国奴,不接受外来的殖民文化。中华民族本是一个有五千年灿烂文明和悠久历史文化的伟大民族,中华文化不止是祖先铭刻在子孙身上的种族印记和代代相传的文化血脉,还是他们的灵魂、尊严和自豪。负责侦破这起“挂旗”案的清川想追查究竟谁是挂旗人,结果直到小说末尾仍是一无所获。它反映了旗杆镇人民的人心向 挂旗风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清川接替了山下一雄的职务后,他也“想把大日本的旗帜挂在旗杆上” ,他逼迫中国孩子黄毛去挂旗,黄毛爬上高高的旗杆,把日本的“膏药旗”当空烧成灰烬,宁死不屈。“打那以后,日本人三次要把膏药旗挂上去,可不知怎么三次被烧, ……再以后,膏药旗在庙前的旗杆上一直没有飘起来。旗杆镇的人们传说是黄毛的魂点的天火,小鬼子拿它没招儿。 ”“天火”是中国人民反抗文化殖民不可战胜的精神力量的外显,是他们不屈灵魂的象征。小说通过几起几落的挂旗风波充分展现了一个历史悠久、文化灿烂的民族所具有的深厚文化力量。一旦到了民族危亡关头,中华儿女就会如睡狮般觉醒,为捍卫民族尊严和民族文化而斗争。 日寇的文化掠夺主要透过他们疯狂掠夺中国文物、古董得以表现。自从朱翻译官得知老秀才有一方金星砚( “歙砚中的上品” ,中国四大名砚之一)以后,便想方设法想把它弄到手。他先是带着礼物去拜访老秀才,想“骗”取;后来见到老秀才最近的一幅画作《护巢图》 ,又心生一计,“弱小的中国攀雀面对强大的日本松雀鹰奋起抗击,不顾生命,不惧强敌,保护自己的窝巢,可谓宁死不屈呀! ”想借画发挥,给老秀才扣上抗日的罪名,来“逼”取。不想老秀才将计就计地说:“朱翻译官你呀,你这是反满抗日! ”画成了中国文人反对汉奸阴谋的武器,言说正是他们交锋的方式。老秀才不露声色借打扫灰尘之机,以飞扬的灰尘作掩护,将砚和画都巧妙地藏了起来,使朱翻译官的阴谋彻底破产。 比朱翻译官更贪婪更无耻的掠夺者是山下一雄。他对武老爷子拥有的“羿之矢”念念不忘,一心想得到。表面看是重视它的学术价值,然而心里盘算的却是:“如果是后羿的箭, ……距今已有4000年之久。要是得到了这个宝物,要比夺取中国一个城市更有价值。 ”可见发战争横财才是山下一雄对古董“感兴趣”的本质所在。 当山下一雄观看武老爷子的古画《后羿射日》时,为了卖弄他的中国知识,便大谈后羿射日故事中的“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狶、修蛇”皆为人间之大害,武老爷子便借机回应道:“尧乃使羿诛凿齿于筹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邱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断修蛇于洞庭,擒封狶于桑林。万民皆喜,哈哈哈! ”武老爷子的一番话表面说的是神话,此“日”乃自然界之“毒日” ,该射。其深层含义却是借古喻今,以天上之“毒日”隐喻当今侵略者之“毒日” ,借阐释后羿射日的合理性,来表达当今国人抗日的正义性和神圣性,借古老的神话说出今天国人的心里话,使山 下一雄不得不甘拜下风。山下一雄几次“拜访”都未见武家的“羿之矢” ,明着得不到,他便派人暗中窃取。结果武老爷子因“羿之矢”被窃一怒而亡,而山下一雄最终也死于不知被谁射出的一支箭下。这一情节表明,日寇企图盗取我国古董文物的行径都只能以失败而告终。中华儿女反抗日寇的文化掠夺,就是自强保种,捍卫民族的尊严,捍卫国人的文化人格。 日寇破坏东北自然生态主要体现在日本开拓团对镇北草甸子的开垦上。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祖祖辈辈与自然万物保持和谐友好的关系。可是,自从日本开拓团到来之后,他们便把“美丽的草甸子开垦成稻田,成为他们的土地” 。当日本“飞机在旗杆镇上空嗡嗡地兜着圈子”的时候,“吓得鸟儿们纷纷躲进了树林” ,二孩的“鸽子也不敢往起飞了” 。侵略者的倒行逆施既违背人意,也违反天理,造成人神共愤。 《天火》以旗杆镇人反抗日寇文化殖民与文化掠夺的故事,拓宽了抗日题材小说能指的边界。而文化之争说到底是民族战争中更深层次的斗争,是两个民族心灵的对撞与比拼。故事表明,即使侵略者能用武力征服一个民族的土地,也很难征服一个民族的文化和一个民族的心。只要这个民族的文化还在,人心不死,即便他们的土地一时被侵略者占领,也会失而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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