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体霓:技巧之上是境界——读邹元辉长篇历史小说《水师管带》的一些杂感
记得好几年前,邹元辉创作过长篇历史小说《雄镇海战》,写的是十九世纪末,在镇海口的那场中法之战。而《水师管带》所述的故事背景朝前推到了十九世纪中期,同为清朝,只是换了几个皇帝。它将制造中国第一艘战舰的历程呈现在我们面前。小说题材有气势,结构宏大,笔触生动细腻。这就可看出作者的风格来了,其作品具有不可替代的个性特征。唯有对那个时期的民族历史文化,理解、了解、感知到其中的刺痛和哀伤,以及不可抑制地渴望实现未来的荣光和希望,才会锲而不舍地对历史上的中法海战和建造首艘战舰作为创作选题。 多年来,写清代的东西不少,改编成电视连续剧的,多是一些拖着大辫子,穿着官服,在皇宫里跟几个娘们搞来搞去。我看到那些玩意儿,就把频道换过去了。想想,如本雅明所强调的独一无二的真本性,做起来也容易。要有自己不俗的,非得沉下心来不可。读完《水师管带》,掩卷而思,故事里都是“纯爷们”的事啊。左宗棠、朱葆桢、贝锦泉这些有时代代表性的人物,身份是朝廷命官,办出来的事业,代表的是民族的脊梁。造战舰,提军力,保江山,是小说的精神境界。以此历史事实,经过作者作艺术的铺排,演绎出精彩传奇的故事。故事有着真实的历史背景,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它不会时过境迁,只会愈久味更醇。 书里写了许多大场面。穿插的历史事件,都是有所记载的。这可能会引来一些考证。作者在艺术加工与史实反映上,划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边界线。如贝锦泉在宁波带了官兵与太平军作战,与昔日同船的恩师老杨头相遇,此时老杨头已是称作“长毛”的太平军的一员头领。结果,老杨头紧握着贝锦泉给地划头的刀自尽。处理的很得当,两者俱见性情,这一笔收得很干净。犹如画画,行笔之处更见功力。 小说中有几个人物,如洋人华尔,如宁波“久大沙船”商号的李也亭,都确有其人。还有江南制造局、马尾船厂这些地方,都是很好的聊天的话资。以后有机会再作长谈。于此,可见作者在小说创作时案头功夫做得颇为到位。 我们看梅兰芳的戏,常注重他的唱腔,或一个玉兰花的手势,还有那在舞台上移步时的身段。其实,打动观众的,是他演唱时的情感。我看小说中的贝锦泉,宽厚、仁慈,言谈举止得体,身上有一股魅力,对了,他有着镇海人的一种宽阔的胸襟,与人与事进退自如,能体味其中的地域特色。 不知怎地,上了一点点年纪,写拉西爱东拉西扯。我觉得读邹元辉的书,较为亲切,那一种传统的叙事方式,很适宜口口相传。这大概是我爱坐茶馆,谈天说地的习性有关,我从前亦喜欢坐在木地板的茶楼里听书,一回接着一回,吊足胃口。虽说此书是传统的小说类型,但在在叙事语法的本质创新的基础上来写的,它还顾及当代的社会政治和时代因素。想起一本苏州作家写的书,里面讲到,他向陆文夫提出要培养几个小说作家,陆文夫听后,就扳起面孔来说,作家是靠培养出来的吗?言下之意,作家靠的是勤奋,还有与生俱来的才气。想到一本书的问世,向来褒贬不一,见仁见智亦是常情。 就说《红楼梦》,夏志清先生说,先前细读了四遍,认为是伟大的小说,后来他写了《中国古典小说》后,就从没从头至尾再读它一遍,实在不想读也不忍读。有些红迷陶醉于大观园里的赏心乐事,有空挑几章读读。他倒同意这样一个看法,大观园里实在是多少小姐、丫环的集中营,一点自由也没有,活着有什么乐趣。宝玉自己一年难得两三回到街上逛逛,这算什么生活?还有徐梵澄先生跟杨之水说,读《红楼梦》,看了几回就看不下去了,它是颓废的。 不扯远了。《水师管带》还可看作“地方志”的一部分,这种可能性我想是有的。从宁波的“庆安会馆”引申开去,可见宁波人群体行为模式背后支撑性的信仰、知识和技能。书中的地方性知识还是不少的,此不举例。这种地方内部话语、惯用话语和思维习惯来解释小说,看起来有更妙的理解。 还有小说的语言,几个主要人物,如左宗棠、朱葆桢、贝锦泉言谈时,可带自己的一些地方口音,或者一些方言。尤其贝锦泉,能够夹上几句镇海土话。那此,此本小说不但能看,还能听,能有效地承载地方思想、地方智慧,让更多的人在茶余饭后,街头巷尾来讲讲《水师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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