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照亮的身体
《身体美学与消费语境》，廖述务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1年10月出版
●哲学层面的身体话语为身体美学提供了丰富的思想资源，也为身体美学的闪亮登场铺平了道路。
●真正使得身体美学底气十足的因素还是大众文化。
●身体美学不应把那些以学科标准衡量显得“另类”的审美实践形式拒之门外。
近年来，作为学术范畴的“身体”逐渐升温，多种不同路径的身体论述持续涌现。首先应予提及的是对域外相关理论资源的译介与评说，例如尼采、福柯、德勒兹、罗兰·巴特等，这是一项重要的基础性工作。借助上述探照灯的光亮，很多学者重新出发，返观中国问题与中国经验，展开梳理、比较、阐释、归纳，取得了一系列有目共睹的成果。如从政治学角度研究中国妇女服饰与身体革命，从哲学美学角度考察作为身体哲学的中国古代哲学，等等。相比之下，文学方面的著作更为丰硕，尤其是最近聚焦20世纪小说（女性）如何书写身体者颇多。那么，廖述务《身体美学与消费语境》这本著作的出场究竟带来了哪些令人耳目一新的东西？它在身体论述纵横交错的多重脉络中又处于怎样的地位？它还有哪些可以继续深入探究的地方？
首先，廖述务对“身体美学”的定位具有反思性、批判性及包容性。他对当前大量研究在概念使用上的泛化以至混乱十分不满，强调不能因为研究对象跟身体感性或性的审美化稍有瓜葛就断定它是身体美学，也不能将身体美学简单地与人体美学、服装美学等相互等同。廖述务在回顾哲学中身体话语的流变后指出，哲学层面的身体话语一方面为身体美学提供了丰富的思想资源，另一方面哲学界的身体转向也为身体美学的闪亮登场铺平了道路，而真正使得身体美学底气十足的因素还是大众文化，实用主义阵营的美学家舒斯特曼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举起身体美学的大旗以积极回应。立足于中国语境，廖述务认为舒斯特曼对身体美学的张扬过于乐观，如其所言，只要我们寻求到一种合适的身体实践方式就能得到身心的和谐与融洽——它对身体的异化情形掉以轻心，这根源于舒氏要把身体美学学科化从而开宗立派的雄心壮志。廖述务并非完全否定学科化，他要辩论的是学科化不能成为本质主义化的借口，身体美学绝不应把那些以学科标准来看显得“另类”的审美实践形式拒之门外，否则，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这就又重蹈了传统哲学将身体打入另册的覆辙。不言而喻，他在乎的不是说的对象究竟是否为学科所允许，而是致力于说出自己对它们的想法。
通览《身体美学与消费语境》这部专著后，可以看出它对身体美学的定位——大众文化视域中的身体审美实践——得到了切实的贯彻与演绎。廖述务拎出了诸多时代感较强的身体实践形式，既有社会学密切关注的议题，也有在文学界掀起波澜的身体写作、女性写作等。他着重探究了6种异化的身体实践：小资在追慕时尚过程中主动交出身体，的确能够时时引领风骚，但其文化实践实际上不断陷入时尚的怪圈，这不仅蚕食了其表面的活力，而且使其自身难逃商品化的结局。而身体的狂欢——无论是性的幻想式替代满足还是暴力的宣扬——在他看来最终都不过是市场盈利的筹码。然而，消费语境下依然有抵抗的身体实践，狂欢化诙谐与行为艺术是其代表，这些另类的身体在抵抗的同时往往会耗去巨大的能量，女权主义式的女性写作或身体写作都是如此。廖述务努力把文本分析与理论深度融为一体，他特别注重阐释如下问题：“身体美学”的诸多审美实践形式是如何遭遇消费主义狙击的？这些实践形式是反应了“身体美学”的丰富还是贫乏？身体美学的理论困境又在哪里？等等。
整体来说，《身体美学与消费语境》是近年来文艺理论专业领域中少见的对身体美学较有本土特色的细致研究。廖述务在著作的收尾部分也提到了如何恢复身体政治性的问题，并从晚期福柯那里寻求启示。与之前的主体部分比较而言，这里重在理论层面的探讨，而如果考虑到中国前现代、现代与后现代并存的现状，身体的政治性问题可能就远为复杂得多。另外，廖述务文中不乏精彩的案例分析，他提到的脱衣舞是个特别有趣的问题，巴特、艾柯、鲍德里亚等人都对此发表过精辟之见，在笔者看来，这些理论资源最好作为参照，从而在本土脱衣舞问题上多下功夫，而不是相反。（作者单位：福建社会科学院文学所）
《中国教育报》2012年9月17日第1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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