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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海南中学校长马向阳只有一面之缘，此后一直无缘深交，印象中的他是一位谦和、热忱的兄长，仅此而已。 忽有一天，收到向阳兄赠送的新著《明斋读书记》，典雅精致的装帧设计，拿在手里甚是喜欢。再翻开来，先从目录粗略了解他所读之书、所记之事，不禁大为惊讶，继而肃然起敬。看得出，这是一位真正的读书人。 向阳兄虽生长于不发达地区，却想尽办法购书、读书、藏书，努力让精神丰盈。工作至今，更是以赏书、读书、品书、著书为乐，几十年不改其志。更令我惭愧的是，自己虽居京城，但对琉璃厂等地的古旧书店颇为陌生；而向阳兄却俨然此地常客，每每于来京开会间隙悠游其间，各种初版书、签赠本、毛边本等珍贵书籍一一收入囊中。 爱书之人，也有不同，有人藏而不读，有人读而不藏，向阳兄则是既藏且读，读书之广博，更令人叹服。 这里举《明斋读书记》中记载的一事。某一日，向阳兄于友人处见到一对中年夫妇，友人告知，此为陈云君夫妇，向阳兄脑中迅速检索，脱口而出：“您老是江西义宁陈氏后裔，国学大师陈寅恪先生侄子，我昨天刚拜读过您亲笔题签的一本书。” 陈云君之名，一般人着实陌生，向阳兄却能熟稔如斯，足见其读书修为。此事并非偶然，向阳兄自言，他曾读尽所见的陈寅恪先生著作，且多年来亲自寻访，走遍义宁陈氏家族清末以来行踪所到之处。每到一处，均仔细考辨其文字记录与影像遗存，这就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生动写照吧。 对这样的爱书、读书之人，向阳兄有一个引以为豪的自称——“书痴”。 何谓书痴？向阳兄解释为“爱书成癖的人”，并将书痴分为四个层次：第一层，只买要读的书；第二层，设法搜求并购买想读的书；第三层，立志读遍自己购买的所有存书；第四层，千方百计购买旧书老书，即便读不懂也要买来赏玩。向阳兄说，他已达第三层，并正在迈向第四层。 而让我感动至深的，是向阳兄讲述的美国藏书家哈利·爱尔金·威德纳的故事。此君生于富家名门，酷爱图书的鉴别与收藏，藏有三千多册珍稀善本图书。可贵之处在于，他宅心仁厚，不吝将书房向爱书之人敞开。 1912年初春，哈利在英国如愿购得一本心仪已久的珍善图书——1598年版《培根散文选》，归途中乘坐首航的泰坦尼克号邮轮返美，邮轮不幸撞上冰山。危难中，哈利协助父亲将母亲等一众女眷送上救生艇，父子俩则随着倾覆的船体永沉大海。与母亲诀别之际，哈利大声宽慰母亲：“妈妈，那本《培根散文选》已被我装进口袋，伴我一同葬身海底！”时年，哈利年仅27岁。他的母亲生还后，遵照哈利遗愿，斥资在他的母校哈佛大学建造了一座图书馆，捐出他的所有珍贵藏书，这就是著名的威德纳图书馆。 为书而生，为书而活，甚至为书而死，此之谓真书痴！ 在向阳兄身上，我看到了书痴的另一面，那就是读书不求“有用”，但求怡情，将“暇时读闲书”当成人生一乐。他在《明斋读书记》中谈购书的乐趣，谈藏书的佳话，谈读书的心得，若不是序言中说起他是中学校长，几乎觉不出他的职业，只觉得他是一位兼具魏晋名士与明清士人风范的现代文人雅士。 可是，深入推究，决不能说这些闲书绝对“无用”。从小的方面说，向阳兄在教育事业上的成长与成就，阅读功不可没；从大的方面说，因阅读而使自身思想灵魂有所凭依，人生境界与生命质量得以提升，都是难得的收获。 但我以为还不仅如此。我读向阳兄文章，看他品评书人书事，多为由衷欣赏之语，而无半点贬损与轻视，即便人生经历中有瑕疵之人，在他笔下也多言其善行，但亦不虚美。我由此读出的，是他的善良、宽厚、慈悲与包容。 由书识人，仿佛觉得与向阳兄已成了非常熟知的朋友。他的境界，我虽不能至，但心向往之。（作者：白宏太） 《中国教师报》2016年4月27日第16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