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寇风云》剧照
    如果要选一位与浙江有关的历史名人拍一部电影，你会选谁？
    如果是我，文人首选李叔同，武将首选岳武穆。李叔同人生曲折，富有哲理，既有缠绵的爱情，又有博大的情怀，还能蹭上经久不息的“民国文化热”。岳飞的故事流传千载，不但十分成熟，而且形成了精忠报国、朱仙镇、风波亭等精致的桥段。不过，日前上映的浙产电影《荡寇风云》却意味深长地选择了戚继光。
    应该说，这一选择并不算讨巧，反而需要一些勇气和智慧。
    其一，戚继光虽然是教科书上赫赫有名的民族英雄，“封侯非我愿，但愿海波平”的故事和豪情鼓舞了许多代仁人志士，但在当下，他的形象却多少有些模糊。就在前几年，北京电视台拍摄历史题材动画片《戚继光》前，做过一次“戚继光是谁”的调查，回答“堵枪眼的”“炸碉堡的”“收复台湾的”不乏其人。有鉴于此，《人民日报》还刊发过《别让戚继光继续堵枪眼》一文提出警示。“黄继光戚继光傻傻分不清”的文化氛围，对于一部以戚继光为主角的电影显然不是一个加分的选项。
    其二，关于戚继光的历史文献并不算丰富，除了《明史》中数千字的“传”之外，就是戚继光所著《纪效新书》《练兵实纪》《止止堂集》，以及后人所编《戚少保年谱耆编》。而且，古代史家运笔追求简练，如嘉靖十三年（1558）岑港之役，史书中不过“寻会俞大猷兵，围汪直余党于岑港。久不克，坐免官，戴罪办贼”这么几行罢了。而且，这些文献多为军事实操著作，诸如练兵、布阵、制造机械，以及戚继光的“学习笔记”，要在一部历史正剧的格局下转化为有看头的“故事”或“场面”，难度相对较大。
    或许是这些原因，《荡寇风云》上映后，点赞的不少，吐槽的也不少，有人说，这不过是一部“电视电影”；有人说叙事枝蔓，结尾太过仓促；也有人说好似绳子提豆腐，不但提不起来，而且七零八碎。以我的观片感受而言，这些批评虽有些俏皮甚至刻薄，但也不能视为刻意攻击的“黑”论。
    不过，如果静下心来看完这部126分钟的影片，还是能感受到它具有的艺术力量。
    这种力量，一方面来自影片的“较真”精神。看得出来，《荡寇风云》对400多年前的战争作了高度还原的尝试。戚继光是个杰出的军事家，他在抗倭实战中摸索创造出了“鸳鸯阵”等独特阵法，以及狼筅、虎蹲炮、藤牌等武器。影片依据史料，对此都作了考究的设计，增添了作品的质感。影片还努力表现精彩的巷战，这也是戚继光抗倭在“场面”上的特殊之处，浙江的地理环境和反击倭寇的战斗特性决定了这是一部没有千军万马、纵横驰骋的“战争片”。或许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影片在“肉对肉”的搏斗上下了较大功夫，不论是戚继光与俞大猷比棍，还是戚继光与倭寇将军最后的决斗，哪怕群众演员的拼杀场面，画风写实，招招见血，带有一种浓郁的复古武侠风，取得了不俗的视觉效果。
    另一方面，则来自于对戚继光英雄形象的挖掘和塑造本身。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的重要讲话中指出，“祖国是人民最坚实的依靠，英雄是民族最闪亮的坐标。歌唱祖国、礼赞英雄从来都是文艺创作的永恒主题，也是最动人的篇章。”“对中华民族的英雄，要心怀崇敬，浓墨重彩记录英雄、塑造英雄，让英雄在文艺作品中得到传扬，引导人民树立正确的历史观、民族观、国家观、文化观，绝不做亵渎祖先、亵渎经典、亵渎英雄的事情。”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戚继光无疑是一枚值得崇敬和书写的闪亮坐标。从这个意义上说，《荡寇风云》以戚继光为题材，体现了文艺应有的社会责任心和历史责任感。更重要的是，影片在保家卫国的大主题之下，揭示出戚继光“收拾人心”的努力和成绩。正如倭寇将军败退之前所言，戚继光让他身边的人强大起来了。确实，这是戚继光取得抗倭胜利的原因所在。这也是我们之所以怀念英雄、呼唤英雄的原因。影片对此作了生动而感人的表现，不论是戚继光收服义乌兵，还是戚夫人组织全城老幼同仇敌忾，都展现出英雄人物的强大感召力和辐射力。有的评论认为，《荡寇风云》对胡宗宪、俞大猷和戚继光等身处宦海的复杂处境的刻画，具有折射现实的意义。我倒是觉得，在品读戚继光的故事中，思考如何凝聚人心、凝聚力量，更彰显了影片的现实关怀。
    戚继光出生于1528年，明年就是戚继光诞辰490年。去年，浙江推出了电视剧《抗倭英雄戚继光》。今年，又推出了这部以戚继光为题材的《荡寇风云》，缅怀、纪念这位英雄的序幕正在拉开。用影视艺术的手段，让英雄的故事随处流传、代代流传，更广阔更深远地照亮人们心灵的天空，正是文艺不可推卸的责任吧。
    （作者系《中国文艺评论》副主编、编辑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