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剧“走出去”了？
    最近一个新闻引起广泛关注。国产电视剧《微微一笑很倾城》火到国外去了，成为时下越南互联网上点击率最高的电视剧，就连偶像剧大本营韩国也有许多拥趸者，韩国“迷妹”们纷纷沉浸在杨洋郑爽的美貌中。微博上这则新闻也上了热搜，网友纷纷留言：国产剧“走出去”了，牛！
    的确，近年来国产剧呈现出“走出去”的态势——从《步步惊心》《何以笙箫默》在东南亚取得良好口碑，简缩版《甄嬛传》落户美国、原版《甄嬛传》在美国华人电视台播出，到去年《琅琊榜》 风靡韩国、在欧美引来了一批追剧族，以及年初阿拉伯语配音版中国电视剧《父母爱情》在埃及创下收视新高……以前多是我们在追韩剧、日剧、美剧，如今渐渐有了种风水轮流转的气象，令国人有种扬眉吐气之感。
    国产剧“走出去”的意义，远不止于经济效益，更重要的是文化软实力的彰显。1990年美国著名公共政策专家约瑟夫·奈提出“软实力”理论，短短20多年的时间，这一概念就受到世界各国的普遍接受与高度重视。硬实力往往是依靠军事、经济，以强迫或利诱作为手段；而软实力则依赖文化、政治价值观、外交政策，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影响并塑造他人意愿。换言之，软实力是一种让人心悦诚服地跟随、模仿和趋同的吸引力，所谓“太阳比寒风更容易让人脱衣”，在和平与发展成为世界主题的局势下，软实力的重要性越发凸显。随着经济全球化时代各国之间的文化输出和交流越发频繁，影视剧作为最直接的文化产物就成为了文化输出的一个重要渠道，也扮演着文化软实力的急先锋角色。它不仅仅有助于他国了解本国的历史、文化、政治价值观、社会现状，也有助于张扬本国的魅力，宣传思想、引导舆论、赢得认同，不知不觉间，接受方的生活方式、日常交流、思想观念便渐渐地受其影响，被其同化。就像如今一到非洲的很多国家，你会发现许多儿童身上穿的T恤上的图案是喜洋洋与灰太狼；韩剧里的“欧巴”进入了年轻人的日常交流系统，韩剧里出现的每一样单品都成为潮流的新标志；好莱坞的英雄大片反复向世界传输“美国价值”；美剧中的人际关系模式深刻影响着当下年轻人……
    从这个意义上看，影视输出、文化输出的数量和质量，是判断一个国家是否是文化强国的依据之一，也是判断一个国家文化软实力强弱的重要标准。
    “白菜价”与影响力
    虽然国产剧开始走出去了，但硬币的另一面是：我们走得还不够远、还不够快。不夸张地说，在韩国三大电视台以及新近崛起的有线电视台TVN播出的每一部迷你偶像剧，都能够在中国掀起收看热潮，微博贴吧上有无数的追剧族，但在韩国我们却很少看到相关报道。为何？因为在韩国，它们的电视剧“走出去”是一种常态，反之，正因为我们的电视剧“走出去”得太少，每在国外引起一丝波澜就都成了新闻。具体来看，国产剧走出去还有三个方面不足：
    一是影视输出的区域有限，影响力有限。《金太狼的幸福生活》《咱们结婚吧》《奋斗》《杜拉拉升职记》等多部电视剧先后在非洲的几个国家播出，收获了极好的反响，越南、泰国、马来西亚、缅甸等对中国优秀电视剧青睐有加，从 《步步惊心》《何以笙箫默》《陆贞传奇》到《花千骨》《琅琊榜》等也都口碑甚佳。但我们的影视输出主要局限在第三世界国家，在欧美发达国家的影响力相当有限。《琅琊榜》虽然在欧美国家也引起了一定的关注，国内不少媒体对此大肆宣传，但事实上，该剧的关注度也就相当于最一般的韩剧。在北美最大的亚洲电视剧网站Viki.com 上，《琅琊榜》曾位居首页头图，重点推荐，但至今订阅量刚刚突破一万，而一般韩剧的订阅量都是轻松达到数万。再如《甄嬛传》经过重新剪辑、翻译在美国Netflix播出，登陆1个月，订阅人数只有1.1万，要知道Netflix 用户数超过5000万。
    二是，影视输出的规模有限，影视出口只能卖“白菜价”。先说电影，去年国产影片在国内的票房为271.36亿元，但海外销售收入只有27.7亿元，仅为国内票房的1/10。电视剧方面，据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国际合作司的数据显示，2014年我国每年电视剧行业的产量超过15万集，但该年国产电视剧出口数量为1万多集，整体出口比例过低，价格也偏低，影视贸易始终处于逆差状态。像现在正在优酷播出的韩剧 《步步惊心·丽》，本是改编自国产剧《步步惊心》，但优酷从韩国制作方买断该剧在中国内地的版权，每集版权费用高达40万美元，整部剧总额高达800万美元。反之，国产电视剧出口却只能卖“白菜价”，破一万人民币就算“天价”，多数几千元一集，几百元一集也有，至于现在韩国迷妹追的 《微微一笑很倾城》则是免费收看。《花千骨》制作人唐丽君就曾透露：像日本市场，一提美剧单集可能是100万美元，韩剧可能是20万美元，中国电视剧卖得好的可能也就一两万美元。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们的影视剧没有足够清醒地意识到文化输出、软实力的重要意义，没有自觉承担起“国家形象”的建构。《人民日报》曾刊发评论指出，中国缺少《太阳的后裔》这样的“形象”剧，国产剧输出主要限于古装剧、谍战剧，但“能代表中国当代形象向外输出的优秀作品仍然不多”。像《太阳的后裔》关注特种兵、维和部队，通过充满魅力的人物形象刻画，在无形中也塑造国家形象。“而现实中的当代中国是积极作为的大国形象：跃升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积极参与国际事务……比如中国是全世界为联合国维和行动做出重大贡献的国家之一，但此类题材在影视作品中难觅踪影。”“有积极塑造国家形象的电视剧作品，但是这些作品的观赏性、趣味性和代入感仍需提升”。
    北京大学教授戴锦华一针见血指出这一问题的根源所在：“面对相对于中国崛起作为一个经济事实，进而成为一个政治事实，跟这样一个事实相比，我们在文化上事实上还远没有能够拿出与中国崛起相对应的文化结构。”向他人传递当代中国的形象，反过来说，这其实是“一个表述自我的问题，一个想象自我的问题，一个如何认知自我的问题，一个中国意味着什么，中国文化意味着什么的问题”。换言之，国产剧要更好地走出去，除了政策支持、渠道扩展等外在因素外，主要还在于中国的影视人应该“拿出与中国崛起相对应的文化结构”，认识中国，讲述好中国故事，传递出中国声音。只有我们准确地自我表述，我们才能够被世界认知。
    一言以蔽之，相较于以往，国产剧开始走出去是国产剧制作日益成熟完善的一个标志，不过我们也千万不能因这个进步沾沾自喜夜郎自大，而是应正视差距，戒骄戒躁，不断生产出更优质、更具中国当代特色的电视剧作品。只有当国产剧走出去成规模效应，以至于我们对此都习焉不察时，国产剧才是真正走出去了。
    （作者为福建省青年文艺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