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2015年度“赵树理文学奖”获奖作者系列访谈之十二 蒋殊:《阳光下的蜀葵》就是我的生活 蒋殊近照 关于获奖 ■个人简介 蒋殊,本名蒋淑芬,武乡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太原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山西省文学院第三届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第24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员,现为大型影像文化期刊 《映像》杂志执行主编。迄今为止在《上海文学》《北京文学》《现代青年》《山花》《黄河》《中华文学选刊》等国内大型文学刊物发表作品若干。其微小说《自己的墓葬》获得第七届“茅台杯”《小说选刊》年度大奖,散文《故乡的秋夜》收入2014年苏教版高中读本。著有散文集《阳光下的蜀葵》《神灵的聚会》,其中《阳光下的蜀葵》获得2013-2015年度“赵树理文学奖”散文奖。 ■获奖对话 山西晚报:您发表作品无数,但《阳光下的蜀葵》是您出版的第一本书,第一本书就拿到了“赵树理文学奖”,有没有点小得意? 蒋殊:不是小得意,是好幸运。这是我的第一本书,之前绝对没有想到它会获奖,甚至没有想到那么多人喜欢它。但出版这本书,也可以说缘起评奖。 山西晚报:出书和评奖有关? 蒋殊:记得前一届 “赵树理文学奖”评选时,几个圈内好友问我是否有申报,我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出版过一本书而没有资格。因为那个时间段,我恰好只写散文,而散文评选是需要成书的。再加上有许多朋友因为看过一些零散的文章,见面便想要一本集子看。综合这些原因,促使我改变了不着急出书的想法,出版了第一本散文集。 山西晚报:获奖后有什么感受? 蒋殊:这一本书尽管现在看来许多地方显得粗糙,却蕴含了我多年积淀的专注与真诚。正如一位老师之前这样评价:你现在的文章可能超越了这本散文集,但读者或许更喜欢这种最纯朴最自然最不经雕琢的表述方式。书中,我试图把一个村庄,一片土地,一份乡情,一地温暖,全部从尘封的泥土中掘出来,端在阳光下,捧到读者眼前;也试图把一朵花的芳香,融进文字间,呈现在那么多遗忘了它的人们面前。所以非常感谢,包括评委在内的那么多人读懂了我,用压力与动力激励我继续愉悦地匍匐在文字中。更感谢家乡,给了我丰厚的养分。 ■获奖作品介绍 《阳光下的蜀葵》为作者蒋殊的回忆性散文集,书稿分别以“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地”三个篇章予以呈现,回忆了自己在故乡的小山村生活的17年的点点滴滴。只有村庄,才能使其文字变得更加鲜活,也只有那些朴实可爱的村民们,才能使她的笔尖一次又一次地灵动。 A 开始写故乡 是因为离乡太久了 山西晚报:《阳光下的蜀葵》这本散文集的内容都取材于你身边的人或事。 蒋殊:是的,《阳光下的蜀葵》就是我的生活。那里面,有我的亲人,有我遇到的事,有我生活过的土地;有曾经与我碰过面的一只羊,在路上与我相遇的一头牛,站在我身边等着一口米粒的一只鸡,我害怕过的一条小狗。甚至,我走过的一道山,翻过的一道梁,玩耍过的一片杨树林,蹚过的一条河,多年以后都成为我笔下的风景。还有我钟情的蜀葵,正如我文章开头写的一样: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它的名字叫蜀葵。不管是人还是动植物,他们都曾是我生活中最美丽的组成部分。 山西晚报:这本散文集的写作大约用了多长时间?是有计划写这样一本以乡愁为主的书?还是写着写着有了主题? 蒋殊:如果从这本散文集最早一篇文章到最后一篇,那可能历时有16年了。我记得,书中最早的一篇《姥姥》写于1998年,那一年也是我刚刚接触文学的一年。但是从1998年到2012年,一共都没有完成十篇。那个时候,就是所谓的灵感来了写一篇,也不追求发表。大部分文字都是2012年到2013年两年间完成的,那也是我真正写作的开始。我说过,这是我第一本散文集,所以时间跨度便长得有些夸张。开始写故乡,是因为离乡太久了,有些东西便沉淀到想爆发。一提笔,便是故乡。起初并没有想过成书,也不是写着写着有了主题,就是想给远去的故乡写一些想写的文字。 山西晚报:通过《阳光下的蜀葵》,许多人认识了蜀葵。现在有人说到蒋殊就会想到蜀葵,说到蜀葵就会想到蒋殊。为什么书的名字会和蜀葵有关? 蒋殊:有些缘分,总是该来的时候才来,比如蜀葵。小时候,似乎一懂事,蜀葵便开满家乡小院的房前屋后。它就与那些枣树梨树还有身边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一样,是我身边应该存在的。应该存在的,总是不被珍视。因此那时候,蜀葵花是用来玩耍残害的,而不是养育欣赏的。然而多年以后突然在城市的一角看到蜀葵,才发现它已经不在身边很久了,才发现它是那么美丽那么亲切,像见到久违的亲人一般心潮澎湃。于是我迫不得已回到家乡的老屋,竟然不见一株蜀葵。这些美丽的花儿哪里去了?莫非它们当初那么绚丽地绽放,是为了那个院子里的人们?我才知道,我愧对了蜀葵这种美丽的花儿,愧对了许多不会表达情感的弱小生命。于是,我只能提起笔,怀着感恩、怀念、愧疚的心情,写下蜀葵。 山西晚报:很喜欢蜀葵吗? 蒋殊:蜀葵的美,蜀葵的坚强,蜀葵的不离不弃,蜀葵的积极向上,都是我欣赏的。蜀葵不仅仅是用来观赏的,就和我们说一个漂亮的女子一样,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偏偏要靠才华。哈哈,蜀葵就是这样的,它除了美丽,还可以食用,可以做茶饮,有极高的药用价值,用它榨油之后还是高级化妆品的原料。可以说,蜀葵浑身都是宝。因为书写了蜀葵,我也越来越了解了蜀葵,自然也越来越爱蜀葵。是我让它扬名,还是因了它我更受关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后我们将永远成为一体。 B 为故乡书写 会是我永远的创作方向 山西晚报:您的文字阳光、温暖,有很多人看《阳光下的蜀葵》时都落泪了。 蒋殊:确实有许多人说,看到这本书会落泪。就在我回答你提问的过程中,还有一位读者给我发来微信,书中,她用红笔做了认真标注,写下几大段感言。她在其中一篇最后写下:“强忍下一种痛,一种与自己的爷爷故事一样的痛。看完了,泪流满面。”另一篇又写下:“哽咽,抽泣,泪水模糊……哦,作者是在用‘心’写,而非‘笔’”。 山西晚报:还记得第一个为你的作品落泪的人吗? 蒋殊:我看到的第一个为我作品落泪的人,她当时在看如今书中的第一篇文章《姥姥》。当时在一个笔会上,我修改完《姥姥》,一个文友兼好友拿着文章,坐在椅子上读。我不经意间一看,发现她一边看一边用手悄悄擦着下落的泪珠。那个画面,我一直记着。 书出版后,为之落泪的人我也记得一些。一个媒体朋友在收到我的书后,一个人在屋里读得眼睛红红的,之后每每品读,都要忍不住流泪;那年在鲁院,对门的同学敲门,红肿着一双眼睛告诉我:“昨夜一直哭着读完你的全部文章。你舒缓的叙述与温暖的文字,勾起我无限的乡思,激发了我强烈的创作欲望。” 山西晚报:想过自己的书会打动这么多人吗? 蒋殊:最初以为,我的书只会在我生长的地区以及上世纪70年代初之前出生的人们中间产生共鸣,后来才发现不是这样。喜欢它的读者竟然从北方到南方,从40、50后到80、90后。想想,也不奇怪,我写的不是当地的风俗,而是亲情,是温暖,是对故土的回望,是对风物人情的眷恋。而这些,与地域,与年龄,没有关系。 山西晚报:你对故乡的怀念是从什么时间开始的? 蒋殊:乡愁,都是离开故乡之后才生发的。每个离开故乡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份情结在内心深处。那种依恋、不舍、欲说还休的情愫,有时候是无法用语言精准地表达出来的。心里想着,却再也回不去;回去了,却已经不是从前。我想这就是所谓的乡愁,也是对故乡的一种情怀。至于我自己,似乎是从上世纪90年代末才有了书写故乡的愿望。那个时候,离开家乡十年。或许,这是一个沉淀期,也是对城市的熟悉并排斥期。 山西晚报:这本散文集的后记中,你写道:“这是我的第一本书,一本献给故乡的书。之后,我自然还会有第二本、第三本关于故乡和村庄的书。”这是你今后创作的方向吗? 蒋殊:为故乡书写,会是我永远的创作方向。比如我刚刚完成的抗战老兵系列,也是立足故乡,从心灵回望的角度切入,书写了故乡幸存的一些抗战老兵,以及那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却被大多数人遗忘了的故事。 山西晚报:为故乡写书除了是对故乡的一份情怀,还考虑过其他吗? 蒋殊:除了情怀,更多的是想挖掘被掩埋的记忆,告诉今天的人们不要忘记历史,不要忘记脚下的土地上发生过什么。 山西晚报:现在许多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城市,对于故乡你觉得还有哪些内容是值得用笔墨去书写的。 蒋殊:我倒觉得目光在都市的人可能更向往乡村,想回归乡村的也大有人在。正因为农村荒草萋萋,正因为成了留守老人的寂寞天地,正因为有了大片大片荒芜的土地,正因为遍寻孩童不见,才更要作家们去大写特写。直到村庄燃起浓浓的炊烟,直到家家鸡飞狗跳孩子哭闹,直到校园书声琅琅,直到乡村回归到乡村该有的模样。或许我的愿望有些遥远,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会实现。 本报记者 李雅丽 延伸阅读 《阳光下的蜀葵》内文赏读 我只想看到蜀葵。 我也知道,家乡再不可能有蜀葵。 从来没有一种花让我如此怀念。我无数次想,却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再也寻不到蜀葵。蜀葵是一种花,它曾经茂盛生长的那片土地还在。可是,为什么再也不见蜀葵? 突然间,我被一个解释吓了一跳,那就是蜀葵当年生长在我家小院,初衷便是为取悦人的。而今人去院空,蜀葵,也就再没了生长的兴趣和力量。 离开人的蜀葵,竟然会不再生长。这个道理,令我感动万分感慨万千又极度难以接受。竟然,是我们的离开掐灭了蜀葵的繁殖? 那么灿烂地一年年开满院的蜀葵花,竟然因我们的离去而终结了绚丽的生命? 我不敢也不想相信,可事实就活生生放在那里。 谁都不可能再回到那个小院。因此,也就再不可能在我的小院看到蜀葵。阳光下一丛一丛的那些蜀葵,永远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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