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动不居 艺术史变化不止——评李军《可视的艺术史:从教堂到博物馆》
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副院长、教授李军作《可视的艺术史:从教堂到博物馆》,围绕“可视的艺术史:从教堂到博物馆”这一核心问题,讨论了博物馆、艺术史、可视、图像四个分问题;又围绕四个分问题,讨论了与之相关的问题群落,譬如什么是博物馆,博物馆是如何起源的,什么是艺术史,谁发明了艺术史等,在古今的视野之下,研究了空间与时间的复杂变动关系。 第一编为《收藏与展览的考古学》,尤可注意者有二。第一节分析“收藏”的观念,作者做了概念考古,考辨了收集、收藏、私人收藏、公共收藏,又研究了礼器、古物、古董、宝物、文物、珍宝、杰作、文化遗产等概念。语言是名,乃实之反映,词语的变化就是世界的变化,词语的界限就是世界的界限。第二节考察博物馆源于缪斯神庙说,做出结论,缪斯神庙很可能是早期哲学家聚会的场所,“充塞其中的不是收藏物,而是哲学家的身影和哲学讨论的激辩之声”。世人皆言博物馆源起缪斯神庙,作者廓清了迷雾。第二编为《现代艺术史体制》,尤可注意的是指出了意大利艺术史家、《艺苑名人传》的作者瓦萨里的重要性,实际上作者对瓦萨里的研究与推崇贯穿了全书。作者认为,瓦萨里才是名副其实的现代“艺术史之父”,而非黑格尔或温克尔曼,因为他创立了一种艺术、艺术史与博物馆三位一体的“艺术世界”或“现代艺术体制”。第三编《历史与空间》讨论瓦萨里艺术史模式的具体空间来源,追溯与“最后的审判”系列图像和梵蒂冈西斯廷礼拜堂图像与布局的联系,追溯了与《方济各生平》祭坛画的关系。第十四章是全书精华所在,着力讨论了阿西圣方济各教堂的图像与布局。第四编《图像的物性》与前面章节既有联系,又相对独立,作者追溯了树形结构的历史渊源,讨论了风格树、家谱树、知识树等。篇末李军将目光“面向了东方”,初步展示了东方的树状结构,以后如若集中于树形与东方关系的考辨,或能开出崭新的学术成果。 作者不仅研究上述4个问题,更要研究博物馆、教堂、艺术史和关于艺术史的图像四者之间的内在联系,如在怎样的条件下相互渗透与转换等。读罢《杜尚传》,李军作诗《伟大的逃遁者》,末二句为“一只鸟鸣叫着离去,落下天空中唯一的雨。”若稍作引申,鸟者,可谓博物馆、教堂、艺术史和关于艺术史的图像之间的复杂联系;“雨”者,鸟屎讳称也,可谓只执一端不知内在关系。鸟屎易执,因其不变,因其可控,故执之者众。鸟则难执,因行踪不定,忽飞忽止,方执之方变之,如何可执?治美术史者,执鸟乎,抑或执鸟屎乎?求古今变通,明整体情况,抑或只拘一端?这是重要的抉择。李军是欲执鸟者。其诗《三十万个太阳——五七走过雷峰塔》,可见志向与境界。“这个地方,曾经没有水塘,没有楼塔。曾经没有人,走过这个地方。曾经有三万个太阳,走过这个地方,曾经有三十万个太阳,走过这个地方……现在,独自一人,我走过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到底有没有水塘和楼塔?没有亦有,有亦没有。不可执一端,必也肯定曾经没有或曾经有。到底有多少人走过这个地方?一个?三个?三万个?三十万个?是亦不是,不是亦是。执着于没有这个地方或有这个地方,执着于三个或三万个,皆是逐鸟屎而非逐鸟。是亦不是,不是亦是,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勿意勿必勿固勿我,此谓逐鸟,此谓研究内在复杂关系。 李军引用了法国艺术史家达尼埃尔·阿拉斯所言与艺术作品相关的三种时间:作品的当世存在、问世时代及从问世到当世的过程时代,以为应具备此三重视野,方可真正了解艺术。作者在这本书中实践了此种观看问题的方式,讨论“可视的艺术史”,研究从教堂到博物馆的演变,明了变化中的艺术史和艺术史的变化,捉住“可视的艺术史”这只活鸟。时间流动不居,艺术史变化不止。唯有明了变化,方可见出艺术史的复杂性与变动性,见出博物馆和教堂之间的隐秘关系。 研究从教堂到博物馆的转变,确实抓住了重要问题,由此使人了解近代以来欧洲甚至世界的巨变。从教堂到博物馆的变化是象是形,固关乎艺术,然又不仅与艺术有关,其内在原因是人民地位的变化,是欧洲政治体制的深刻变革。教堂非自古有之,是宗教的产物。博物馆是近现代社会的产物,今发展如火如荼。教堂曾是少数人垄断政治和教育的体现形式,是神的栖居地;博物馆则是民主政治的体现形式,是民众的道场。 古代,民是被教育者,如今人民处于当家做主的地位。读罢此书,不免令人深感,时代不同,时代精神外在表现形式亦不同,然虽曰不同,又有关联。博物馆既新亦旧,既旧亦新。懂得整体,明白变化,“立足当代性视野”,方能作出如此通达的判断。 (《可视的艺术史:从教堂到博物馆》一书已由北京大学出版社于2016年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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