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剧《爸爸的时光机》剧照。 生活中,我们好像很难说出“爱”这个字眼。尤其是对父亲。 看过第十七届“相约北京”艺术节的舞台剧《爸爸的时光机》,心中生出无限怅然。只留那首李叔同填词的《送别》,一遍一遍在耳畔回响。 每个人的成长,都在与时间做一场又一场的交换。送别了儿时的安稳平淡,换回了长大后的颠沛流离,送别了人之初的单纯质朴,换回了人情练达即文章,直到最后,我们又不得不送别最亲的亲人,才学会以一颗坚硬的心与这个世界平和相处。所谓的,从心所欲不逾矩。 在这段时时相遇又总在送别的人生旅途里,我们步履匆匆,低头赶路,一路向前,以致很多的甜蜜、很多的酸涩、很多的惆怅,无意中都被忽视和遗忘。 幸好,马良和他的朋友们,替我们完成了一件无比可爱又让人心疼的事情。 马良,观念摄影师,视觉艺术家,出生在名副其实的文艺之家。他的父亲是京剧导演,国家一级导演,母亲是国家一级演员,在电视剧《编辑部的故事》里扮演了“牛大姐”。 马良做过一件很酷的事情。2012年,他和他的7个伙伴,开着一辆二手的卡车,载着2吨多手工制作的道具,花了10个月的时间,在全国35个城市搭建临时照相馆,免费为1600多人拍照。听起来,有点像王朔笔下的“3T公司”,主旨是替人圆梦。在这个梦里,也有马良的爸爸妈妈。 对这段经历,马良说:“这些年,我一直在营造一个‘私人照相馆’,用照片谈一些有关记忆的问题。正因为现实生活里太多的颠沛流离,所以总是力求我的小照片儿,比现实稍微美好一些,这是一个美工师最浪漫的职责所在,为了并不完美的生活,哪怕仅仅好那么一丁点,值得用最绚烂的形式,穷尽所有的力气,甚至像个小丑一样,我也在所不惜。” 他说,坐在家里闭门造车不是艺术家,只有感受过人生的辽阔,才是一个对社会有用的艺术家。他用10个月和1600多幅比生活完美的照片,证明了一个艺术家应有的真诚。 在《爸爸的时光机》里,那个一腔热情又有些鬼马的马良,变得内敛而温情。不完美的生活,在这里变得如童话一般。暗夜闪过一颗颗流星,悲伤的底色里也有微弱的光芒。因为,这是他为爸爸造的一架时光机。 故事,始于生活的一个“玩笑”。马良的爸爸患了记忆障碍症。这是一种折磨家人胜过折磨病人的病症,不仅夺走了患者的记忆也夺走了所有人的时间,也让亲人变路人。寻找记忆的过程,就像希腊神话里那个不断推着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你知道,这是徒劳,却不得不坚持下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马良找回了那些被时间和琐事掩埋的记忆,那些关于父亲和他的日常。他想起,父亲曾多么想和自己合作一部戏剧。《爸爸的时光机》就是他送给爸爸的一件礼物。 这部戏,马良前前后后做了两年,大部分时间用在木偶制作上。舞台上的4个木偶与真人等高,单个重达10多斤,全身上下1000多个零件。个头最小的5岁的“马古几”,全身1028个零件,大到腰肢腿脚,小到指尖眼皮,都能动。而每个动作,都要主创人员经历1000天以上的反复摸索、重复推翻。 每一个在舞台上活灵活现的木偶,都被操作的演员赋予了灵魂。像由两个演员操纵的“中年爸爸”木偶,一个演员负责操控木偶的头部和右手,一个演员负责木偶的左手和其他机关。而对由一个人操作的“老年爸爸”而言,这种难度是成倍的。观众每一次被逗乐、带入,你都能想象到演员不计其数的练习,直到人偶合一。 这个过程中,马良和他的伙伴们靠这段座右铭打气:“我天生喜欢做繁琐费力的事情,不喜欢捷径,也不喜欢安定。愿意承认自己是不深刻也不够智慧的人,也愿意付出时间和热情做蠢事。在我看来,这无情的世界,因为有热情的蠢货,才有些浪漫。” 《爸爸的时光机》是一部情感比故事浓烈的作品。它从情感出发,抵达情感终点。但也不得不承认,这部剧勾起了我们的很多回忆。比如,小时候和爸爸一起读书,和爸爸一起去踏青,和爸爸一起扑蜻蜓,甚至闯祸了被“打屁股”。这也是一种私人的体验,或者个人化的共鸣。 《爸爸的时光机》打动我们的,不是故事,而是那些会心之处的笑意,和勾到心底的酸楚。 当初做“私人照相馆”时,马良曾说,“照片的美不仅是摄影师完成的,还有一部分由时间来完成”。戏剧或者其他艺术也是如此。一部戏、一部作品之所以让我们沉醉不已,不仅由舞台上的导表演完成,还有一部分要托付给观众,托付给时间。 想起电影大师小津安二郎的那句名言:电影,以余味来定输赢。看过太多浓烈的、沸腾的故事,我们的眼睛会变得模糊,心也会麻木,不如就找回这些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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