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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负我吴冠中”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中国财经报 孙晓飞 参加讨论


    大约20岁那年,吴冠中在璧山因常见到着红衣的姑娘和儿童,喜欢那分外亮丽的红色。因此,突发灵感,想做一件大红袍,天天披在身上,仿佛古代的状元郎。在别人只敢隐诲而小心地向社会表达着悲愤的崎岖山路上,他披着大红袍,粉墨登场了!
    江南出才子,吴冠中的家乡无锡,更是才俊辈出之地。少年早慧的吴冠中,便一路苦学、一路惹人注目地走出闭塞的小山村,走到无锡城,走到杭州,让自己的命运,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
    吴冠中1919年出生于江苏宜兴县闸口乡北渠村,村民主要依靠种稻、养蚕、捕鱼生活。吴冠中的父亲是乡村小学校的教师,又是下田劳动的农民。而他的母亲,是一位大家庭破落户出身的文盲。这样的家庭构成,让吴冠中自小便有书卷气,有母亲身上遗留的 “破落贵族气”,同时还有农民父亲身上的质朴气。这些气息,混合在吴冠中身上,形成吴冠中独特的个人魅力以及与众不同的个性特质。
    对于母亲,吴冠中有一种近乎崇拜的心理,母亲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诗性,这样的诗性,或许也由基因进入了吴冠中的体内,让这个倔强的乡村孩子,有着几许多愁善感。吴冠中这样评价母亲:“文盲未必是美盲,母亲颇有审美天赋,她敏感,重感情。”
    母亲身上那敏感的气质,可能也造成了她的失眠,这样的气质,会让人易怒、暴燥,不易与人相处,即便与他的父亲,也“真有点水火不容”。
    也许,这样的性格,也影响了吴冠中。
    因为,吴冠中“从中年以后就患失眠,愈老症愈重”。在吴冠中看来,失眠,“最是人生之大苦”。
    吴冠中说:“我同情我那可怜的母亲,上天又偏不让我继承父亲健康的神经。谁也没有选择投胎的自由,苦瓜藤上结的是苦瓜子,我晚年作过一幅油画《苦瓜家园》。苦,永远缠绕着我,渗入心田。”
    这样的苦,也会渗入骨髓,成为一生无法根除的痈疽,让吴冠中不堪其痛,或许影响着他后来的艺术作品,有更多的美感,而少更多的痛感,有更多的诗意,而少更多的现世关怀。
    吴冠中6岁时,父亲在吴氏宗祠支持和委托下创办了私立吴氏小学,并由吴氏宗祠的会计转任吴氏小学的校长,吴冠中成为这所以吴氏祠堂房舍为教室的第一届乡村小学的学生。
    彼时的吴冠中,与艺术全无缘分,终日捧书,一心向学。小学毕业后,他考入了和桥镇上的鹅山高小,住到离家十里的和桥,开始了寄宿生活。
    小小年纪,一切都要自理,这在当时的寄宿学校,几乎是常态。也许与幼年时,常常提灯赶鸡入笼的经历有关,这个多子之家的长子,在离家十里的高小,处理起自己的个人生活来,丝毫不觉有何压力,学习成绩也十分理想。一个学期下来,不起眼的吴冠中成绩全班总分第一。
    这样的成绩,振奋了吴家全家人。吴冠中说:“鹅山又是全县第一名校,这令父母欢喜异常。而我自己,靠考试,靠竞争,也做起了腾飞的梦,这就是父母望子成龙的梦吧。虚幻的梦,梦的虚幻。”
    优异成绩,也鼓舞了吴冠中自己,“高小毕业了,该上中学,江南的名牌中学我都敢投考,而且自信有把握。”
    多子之家,父亲不但要考虑长子的成长,更要考虑家庭的负担能力,考虑吴冠中弟妹们的后续成长机会,因此,尽管吴冠中已经显示出了超人的学习能力,但父亲还是不肯让他一人独享发展机会,已经上到高小的吴冠中,面临的任务是如何尽快就业,成为家中的经济来源之一。
    但自负甚至有些自私的吴冠中,没能按父亲的期望一样,尽早当个小学教员,以缓解父亲的养家压力,他想凭借自己的聪明和智慧,走向更高一些的社会层级。
    鹅山小学注定等不来天资聪颖的吴冠中,连他父亲也等不来一个按他的规划来生活的儿子。
    在应该进入师范部学习的时候,吴冠中的“志气”,或者说“欲望”,随着年龄膨胀。他在自述里说:“读完初中,我不愿进入师范部了,因同学们自嘲师范生是稀饭生,没前途。我改而投考浙江大学代办省立工业职业学校的电机科,工业救国,出路有保障,但更加难考。我考上了,却不意将被命运之神引入迷茫的星空。”
    大学新生集体军训的时候,他与国立杭州艺专预科的朱德群被编在同一个连队同一个班,一个星期天,朱带他参观艺专,他“看到了前所未见的图画和雕塑”,一下子被艺术美击倒了,像一匹不肯归槽的野马,吴冠中“决心,甚至拼命,要抛弃电机科,转学入艺专从头开始”。
    父亲的伤心和失望是可以想见的。同时竭力反对,因为“他听说画家没有出路”,这个“被美诱惑的儿子,一向听话而功课优良的儿子突然变成了浪子”。
    但有着知识分子情怀的父亲,没有阻止吴冠中的选择,眼睁睁地看着这个17岁的儿子,走上了一条他不理解也不知道的艰辛之路。
    吴冠中赶上了中国艺术最好的时代。
    林风眠出洋学习,历欧洲各国,见识广博,已经能从世界艺术的高度来审视中国艺术的变革及发展方向,因此,在新式艺术学校里,明确中西互补,让中国传统艺术获取了新生的可能。
    也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教学机制,所以,向无传统中国画功底的吴冠中,得以在潘天寿的带领下,对中国艺术史及传统中国画的技法一窥堂奥。
    站在时间的肩膀上回看,吴冠中的中国画底子并不深厚,对传统中国画的理解,可能远不如他的授业老师潘天寿,也许,正因为如此,吴冠中才有勇气和能力“推”开传统中国画里的“陈”,能够创造出“新”中国画。
    浸淫不深,才有可能得其意而忘其形,取其魂而弃其壳。
    1976年之后,吴冠中的时代终于来临。极“左”当权派走下了政治舞台,改革派领袖接踵出场,开始掌握和改变中国的命运。
    艺术家的命运同样与国运一起,发生着重大变化。
    春江水暖,吴冠中敏感地预知了新时代即将开启,因此,被扼住很长时间的喉咙,清了清嗓音,大胆地向新时代放歌,从1979年5月开始,吴冠中在《美术》杂志发表《绘画的形式美》《造型艺术离不开人体美的研究》《关于抽象美》《内容决定形式?》等文章,引起国内外艺术界的广泛关注。
    数篇文章的发表,让吴冠中在国内外艺术界声名鹊起,中国美协江苏分会与江苏美术馆为他共同主办了“吴冠中作品展”,他也于第二年出任“第六届全国美展”评委,并于1985年,以66岁的年龄,成为全国政协委员。
    虽然是一个职业画家,但吴冠中内心常以文人艺术家自况,曾经口出“狂言”:“一百个齐白石抵不上一个鲁迅”,这既是对鲁迅的赞美,同时也是对自我的赞美。
    众所周知,吴冠中不但以画名天下,同样也文章名天下。艺术史研究家迈克尔·苏立文教授曾这样说:单凭发表的文字就足以使他在艺坛上占有一席之地。尤其是他那强烈、简练与坦诚的表达方式,可与他所崇拜的凡高媲美。
    而他自己则说,“我不该学丹青,我该学文学,成为鲁迅那样的文学家。从这个角度来说,是丹青负我。”并说,“下辈子不当画家”。
    2010年6月25日23时57分,吴冠中在北京逝世,享年91岁。“吴先生走时,身上一件旧的红夹克,脚上一双以前写生穿的旅游鞋。”他的学生刘巨德感伤地说。
    ( 孙晓飞,现为《中国老年》杂志主编。中短篇小说《简单的死亡》《献给刘彤的故事》在大陆知名文学刊物《当代》《民族文学》及台湾《中国时报》等处发表。已出版长篇小说 《手指间的情人》《两情》。散文《失去声音的鸟》入选教育部语文出版社及河南出版集团出版的小学语文课本。)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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