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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莉对话陈思和:一起畅聊文学批评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北京青年报 newdu 参加讨论


    批评家和普通读者的区别到底在哪里? 批评家谈批评家——
    
    
    张莉
    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文学博士。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在《文学评论》、《文艺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发表论文多篇。出版学术专著《浮出历史地表之前》、《魅力所在》;随笔集《来自陌生人的美意》、《持微火者》及对谈录《牙齿是检验真理的第二标准》(与毕飞宇合著)。获第三届唐弢青年文学研究奖,2014年度华文最佳散文奖。中国现代文学馆首届客座研究员,第九届茅盾文学奖评委。
    作为70后一代代表性的文学批评家,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张莉近日推出新作《持微火者:当代文学的25张面孔》,以文艺随笔的形式评论了25位当代作家,其中不仅有在文坛上颇有分量的作家莫言、贾平凹,也有70后、80后作家郑小琼、纳兰妙殊等。日前,张莉在思南文学之家,和著名文学评论家、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陈思和一起畅聊文学批评,这是两代批评家之间的一场深入和诚实的对话。
    张莉:《持微火者》是评论集,写了对当代25位作家的看法。这部书是我以普通读者的身份写的。我认为,某种程度上,九十年代以来中国文学批评有跟普通大众读者脱节的倾向。其实,文学批评和文学研究是不一样的,文学批评需要跟普通读者有关系,批评家应该是普通读者和作家之间的摆渡者。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实践来做普通读者和经典作家之间的桥梁。
    陈思和:《持微火者》写得很活泼,这是我喜欢的。我自己也是做批评的,从70年代后期到现在,我一直做这个工作,有大半辈子了。我一直觉得批评家这个身份说出来有点脱离群众的感觉,有点高高在上。这个认识在50年代没有问题,60、70年代也没有问题,那时候评论家大部分是官员,要么是杂志主编,要么是报纸主编,多半都是这样。一直到70年代,当我们说某一个评论家或是批评家,这个人基本上是文艺界的领导,少数是大学老师,他们有决定作品生死的大权,一部作品被他们一批评,这个作品可能就变毒草了,他们说好,作家就有很大影响,茹志鹃《百合花》被退了好几次稿,但茅盾给以很高评价,茹志鹃因此成名。
    现在我们做批评不会这样,我们说谁好不会影响他涨工资。批评家地位下降了,下降到读者这里。我们都是普通读者,我们都是拿到一个作品看完以后发表我们的看法。批评家的职业其实就是读者。只不过批评家要发言,普通读者不发言。我是不大主张把文学批评写得人家看不懂。
    张莉:最近我一直在想,我们到底是谁?批评家到底是要做什么?虽然我们也说自己是普通读者,但还是跟普通读者不一样,那么,那个“不一样”在哪里?首先你要用贴近普通读者的声音说话,要跟普通读者站在一起思考问题,但进一步的问题是,为什么普通读者要读你的文章?原因是你要比别人深刻。我一直觉得做文学批评的前期准备工作很重要,要有前期学术训练和理论储备,之后,再把你的学术训练和文笔表达结合在一起。
    陈思和:做批评家要从评论同代人开始,因为同代人的事情你最清楚。不是作家对着生活发言,批评家对着作家发言,不是的。批评家跟作家一样,都应该面对今天的生活发言。
    作家可以通过塑造人物表达他对生活的看法,但是批评家可以借助作家创作的形象,通过个人经验和感受去解读这个形象,解读生活,解读给读者看。如果我跟作家生在一个时代的话,他讲的东西我会更容易理解。比如我与王安忆过去都住在淮海路思南路一带,王安忆写的什么场景我都知道,等于她每天看见的也是我每天看见的,她的很多想法我都特别理解。因为我明白这个形象的出处是从哪里来,她是如何创造的,我们对生活的理解差不多。 
    批评家谈作家——
    50后太大 70后太“小”
    
    陈思和
    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复旦大学图书馆馆长,上海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著有《中国新文学整体观》《鸡鸣风雨》《犬耕集》《还原民间》《新文学传统与当代立场》《理解九十年代》等。代表著作《陈思和自选集》获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优秀学术著作一等奖,主编《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获全国普通高校教材一等奖等。
    莫言很狡猾叙事大于故事
    陈思和:《持微火者》里面对莫言的评价很对。我认为莫言很狡猾,他的叙事大于他的故事。很多作家不讲叙事,只讲故事,故事很精彩,一讲叙事就有问题。莫言不是,莫言的故事很一般,但是叙事方式特别好。
    《生死疲劳》写的是土改,把地主枪毙了,但这个地主认为自己是冤枉的,这个故事换成尤凤伟就写成别的故事了,在张炜那里也是另一个故事。可是莫言讲的是六世轮回,他使这个故事变成神话。我第一次看小说就想到它潜在的文本,《聊斋》里的《席方平》,《聊斋》故事里的席方平告状告赢了,而莫言的小说最后没有赢,但人物也坚持自己的立场,这个非常有意思。
    过去这个小说故事可能根本不成立,可莫言这么一写,通过六道轮回来讲就成立了,这就是叙事的本领,莫言的叙事可以把主题淡化了,但很有意思,包括《蛙》。
    张莉:我有一篇很长的文章分析《生死疲劳》,我找到一个意象,就是“孟婆汤”。孟婆汤是让人遗忘的,目的是你喝了它就失去你前生的记忆,西门闹一开始拒绝喝,投胎以后清楚地看到自己老婆孩子的境遇,非常痛苦。后来一次次轮回,他慢慢在遗忘。小说里面唯有一个人是坚决不喝那碗汤的人,就是蓝脸,他拒绝入社,这是进入文本的另一个密码。我想,我和陈老师您那代人有很大的不同,我没有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对很多东西并没有切身体会。但是我可以从文本理解里找到另外跟我相通的地方,找到属于我的USB接口。50后批评家,他们有他们的认识这个作家的方法,我想,我也应该有认识作家的方法。经典作品是几代批评家共同筑就的。
    至于我对贾平凹等作家的分析,我是有意识地要从小的切口进入。您从80年代开始做批评,你是从80年代看过来,我是从现在看过去,坦率地说,您看贾平凹和我看贾平凹也是有很大的不同。
    贾平凹写出了四十岁的绝望
    陈思和:当年很多人骂《废都》是说它炒作,是在故意煽动大家的好奇心。你看,现场批评是很复杂的现象。我当时没有看,我不喜欢看流行作品,所有引起争论的作品我都不看,基本不介入这些吵闹。后来过了一两年,我读到了《废都》的后记。你说得很对,贾平凹是中国作家中最会写后记的,我就是因为后记对这部小说感兴趣的。他比我大两三岁,他当时写这个后记是40岁,过了两三年我也正好40岁,贾平凹的所有苦恼我都感受到了,人生的苦恼,时代的苦恼。我再去读小说,觉得他写得很好,不是他写了很多细节,而是他把这个时代的痛苦写出来了,没有一个人那么真诚地把九十年代初的痛苦写出来,这就是同代人的感受。我是从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过来的,贾平凹当时总是通过女人的选择决定哪一个政治选择是好的,他可能就是这样理解的。但到了九十年代初,他写《废都》的时候,他原来的文学理想全部破灭了。
    张莉:那时候,他把自己的写作体系突然一下子打散了,这种打散对于作家来说太重要了。
    陈思和:是的,打散。他把内在那种绝望、痛苦通通讲了出来,那时候是40岁,恍然大悟,原来世界是这样的。一个人绝望了以后,想象、理想、美好什么都没有了。剩下的是什么?我的身体是我的,其他的都不是我的。贾平凹作品中男女亲近,不是神采飞扬,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心理都是很难受的。生命无所寄托了,所以他很痛苦。从这部小说开始,贾平凹把自己内心的感受写出来了,从这个以后,这条线成为创作主线了。你分析得对,《废都》是他的创作节点,后来到《秦腔》以后,再到写“文革”、写拐卖,写老生,写革命历史,这样慢慢写下去,贾平凹现在是一流的作家。
    张莉:关于《废都》的分析我是2009年写的。那时候我读这个小说跟我年轻时读有很大不同,当时让人震惊的东西没有了震惊感,我在想,为什么没有了?里面有个细节,开会间隙,庄之蝶和唐婉儿幽会,唐婉儿说你这样哪像一个作家,他说下午还有一个讨论,我当时看的时候特别吃惊。好的小说家有一种预言的能力,很多人当时觉得他是在丑化知识分子,其实并不是。莫言的《生死疲劳》中有个细节,突然一夜之间河上漂满了猪,莫言这个细节被很多读者和批评家认为是不真实的,哪里有这样的事?但几年之后你看,真的有了,某一天新闻上说河漂满了猪,虚拟变成了现实。
    陈思和:你的看法是讽刺。我的看法是,真正的爱跟正襟危坐去开会哪一个更重要?所有东西都废了,只有一样就是我的身体,生命不会死的,还会延续,这是人类最高贵、最神圣的、最应该赞美的东西,而现实生活中恰恰用道德、婚姻、婚礼、法规进行束缚,本来应该很高贵的东西被人为的东西异化了,真正的人性开放一瞬间被压抑了。
    张莉:这个分析很有道理。但我对贾平凹关于性以及女性的态度还是有保留。当然这不影响我对这个作家的整体评价,我对他的创作评价很高,但他作品中的有些东西我要坦率说,我很排斥。作为女性,我有天然的排斥。
    陈思和:男作家有时候写的东西对知识女性是一种冒犯,我理解。贾平凹的《秦腔》里面写到白雪是一个农村妇女,他把她写得很美。他写爱情是很直入的,在农民眼里,没有什么高贵的东西,他喜欢直接给生命带来快感的东西。贾平凹写出那么庸俗的东西,庸俗的东西最后长出了蒲公英。
    70后作家不敢掏心掏肺
    张莉:我这几年也在追踪70后和80后这些年轻作家。
    陈思和:70后作家是这两年刚刚被关注的,我们现在能找出一部70后作家的作品,像《废都》一样掏心掏肺把自己的痛苦感受全都写出来的作品吗?有没有?没有。
    70后是在两座山峰之间的一代人,前面50后太大了,后面80后也起来了。现在资本掌握一切,韩寒、郭敬明都是由资本进入文学的,他们基本上都是工作室再加上网络和新媒体,整个操作都是用资本的方式操作。50后作家是政治经历造成的。而70后什么都没有,现在大家都说小说边缘化,边缘化其实就是文学已经不能成为生活的中心了。
    50后作家政治阅历丰富,经过“文革”、经过七十年代,他们的社会阅历太丰富了,九十年代他们有一次转型。一大批作家转型到民间,凡是转到民间去的作家都发展了一片空间;继续留下来在政治范畴当中孤军奋战的作家当中,王小波、史铁生死了,一大批人出国了,剩下的几乎没有。因为有民间这个广阔的空间,一批作家获得重生。莫言、王安忆、贾平凹、张承志、张炜、余华等作家都是这样。莫言获得诺贝尔奖是应该的,如果是贾平凹王安忆获得也是一样的,这批作家的整体水平是这样的。
    70后恰恰走在50后早期并不成功的道路上,他们这个年龄没有民间社会的经验,他们停留在都市的边缘,大多数作家写的是有气无力的小资产阶级,等到他们要成熟了,80后已经起来了,郭敬明写得不好但是就有那么多粉丝。
    我认为70后有两次遭遇,一次是断裂,一次是卫慧、棉棉出来,其实这批人刚出来还是很有生命力的。但当这两批人被否定以后,70后再也出不来被大众广泛关注的东西。作家也好,批评家也好,任何人都不能抱怨观众为什么不来看我,你没有吸引人的东西。很多70后作家不敢直面社会,不敢碰触矛盾,不敢把自己掏心掏肺,他们始终在写一个稳定的或是平庸的生活状态,这是文学家的大忌。
    张莉:本来呢,70后作家文学修养比前后两代作家相比也真没那么差,但因为前面山峰太高了,好像变成了低谷。还有一个原因,70后的文学处境跟整个普通读者历来的文学趣味有很大关系。中国人喜欢看关于大事件的作品,而七零后的写作趣味跟这个阅读趣味不相符。七零后写的平稳生活跟大家理解的好作品、史诗作品不一样,所以,大部分读者不买账。
    另外,九十年代以来,70后是被各种政治环境和经济环境塑造起来,变化太迅猛,以至当时还年轻的他们没有反应过来。回过头看,被塑造得有点太规矩,太乖了。这一代人需要慢慢给自己松绑,找回自己。其实最近几年包括路内、徐则臣、阿乙等作家还是能够让人感觉到希望的。但是无论怎么强调外在的因素,内在的比如青年一代作家对时代的感受力和穿透力不足也确是事实,这跟思考能力有关,也跟写作眼界有关。这一代作家的创作观念发生了很大变化,在他们眼里,写作是个人行为,而不是社会行为和政治行为,他们是纯文学观念培养的一代人。这是不是他们的问题?真是到了需要反思的时候。
    陈思和:作家写作要能够对今天的生活产生一种冲击力。今天这个时代问题那么多,为什么50年代作家能看到,70年代作家看不到?
    冯唐比别人有气势
    张莉:这也跟年纪有关系,毕竟50后比70后年纪大很多,而且,现在新一代作家的成长周期也长。也许某一天一位70后作家突然会写出一部作品,就像当年陈忠实写出《白鹿原》,也不是没可能。
    《持微火者》里有一章写到了冯唐, 2000年,他开始写《18岁给我一个姑娘》的时候,我在上研究生,之后我一直关注他的创作。冯唐是比较另类的作家,他一开始写北京成长系列三部曲,之后写一些比较特别的,比如《不二》这样的小说,冯唐是没有体系的作家,或者说,他是那种有意识地把体系打散的作家,他写的最好的是他的随笔,那种性情文字跟当下的散文写作完全不同,像民国时代的小品,有文人性情。
    冯唐现在之所以全民关注,我想就在于他能够自我解放、自我松绑,大部分70后作家很中规中矩,说话拘束。但作家不应该这样子。好作家要有个性,要“不合众嚣,独具我见”,这是优秀作家必备的素质,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冯唐敢批评王小波,也敢批评韩寒,也敢跟反对他的人争辩。大部分70后作家没有这种气势,这导致他们大部分人面目含糊,个性不鲜明。如果70后多几个像冯唐这样性格的,能够在文本中放得开的,可能未来就会受关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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