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月:“广东文学最有特色的是草根性”王十月做客南方文学周谈《收脚印的人》创作历程
王十月 李细华 摄 近日,著名作家陆天明与王十月做客2016南国书香节南方文学周,携手展开了一场精彩的主题对话。陆天明与王十月相识多年,在这次对话中,两人很有默契地都提到了王十月最新作品《收脚印的人》。这部作品被评价为,“这是一个人的心灵史,却又属于无限而模糊的广阔的人群”。 作为打工文学的代表人物,王十月一直关注打工者的命运和他们的生活状态。他的很多作品都记录了自己过往的经历。在接受南方日报记者独家专访时,王十月认为“纯文学不死,真文学不生”,并强调现在一些广东青年作家的作品,反而过多地追求文学性,常常不够接地气,生活性不足。 谈小说 “通过小说思考我们经历了什么” 南方日报:你是如何通过作品去表现这个时代? 王十月:我去年创作的作品《收脚印的人》,书稿一共15万字,出版一共20万字,我整整写了6年,一共写了4个15万字。小说发生在20年前,四个打工的年轻人却害死了一个女孩。二十年过去后,他们分别成为了作家、公安局长、企业家和无业游民。作家临终想把这个故事写下来,让自己安心,就把其他三个人召集起来,想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但是其他人拒绝了他,于是他策划了一起谋杀案。但是最后事情败露,他被抓起来了。 我为什么要写这个故事,是在1993年的深圳松岗,我扮演了一个类似的角色。 成为作家之后,1993年那晚发生的事情在我的心里扎上了一根刺,总是过不了那一关。曾经在深圳我还被评为道德模范,广东省也给过我“五四青年奖章”,但我觉得受之有愧。在那个时刻连伸出援助之手的勇气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享受这些荣誉,希望这部小说可以赎罪。 美国有个哲学家写过一本书叫《人的问题》,他提到:我们每一个人从道德上去指责别人是最容易的,也是最浅薄最站不住脚的。因为每一个人在道德上有运气的好和坏。当时的我就遇到了道德的坏运气。我总是想通过这样一部小说去思考我们经历了什么。 南方日报:现在回过头去看《收脚印的人》觉得还有哪些不足? 王十月:《收脚印的人》是我给自己和那一段经历做交待的一本书,出版后,获得了一些好评。但我自己清楚,这是一部优点与缺点同样鲜明的小说。优点是我以自省的勇气直面了那段历史,记录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实;缺点是,我应该更加勇敢,在书写时,我还是回避了许多东西。在技术层面来说,小说的后1/3写得少了些耐心。我前面写废了三个15万字,写到第四个15万字,感觉无论身体还是精力都有些撑不住了,就匆匆将这部书稿交了出来。如果一直保持前2/3的节奏,应该会出色很多。这也是我之前所有长篇都存在的问题。还是太急了。 南方日报:你为什么如此强调作家的“在场”和经历? 王十月:我特别重视“经历”与“见证”,我赞成各种风格的写作。但在当下,我觉得直面时代问题,有在场感的作品还是比较稀缺。我的书写,集中在中国当下这三十年。这三十年,中国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在推动这个社会前行?那些光亮的经济数据背后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故事?好的作家是时代的书记员。我渴望成为这样的好作家。我现在在构思一部新的长篇。我已经四十三岁了,这个年龄,应该沉下心来,写一部立得住也对得起自己所经历见证的作品。 小说还是写这三十年。从改革开放初期写到当下。还是写小人物。在我之前的所有作品中,主人公全是男性,这一次,我想写三个女性三十多年的生命历程,同时从这三个女性的生命历程照见中国这三十年。之前,我的小说故事多发生在工厂,这一次,我会让故事发生在各阶层的市民家庭。小说题目之前一直没有确定下来,现在构思成熟了,题目也确定了,有一个很有创意的书名,暂时保密。 谈创作 “我希望写出真实的质感” 南方日报:你有没有关注社会的转型和生活的变化?如何去反映这样的变化? 王十月:我更关注的,还是当下的中国。我的写作,是与中国社会发展同步的。随着中国的社会转型变化,我作品中的人物也随之在成长,在变化。我其实一直试图发现在这个时代,我们的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中的那些变化,我们的生存困境与精神困境。中国小说多写世道人心。我想写的无非是世道人心。只是如何准确洞见并把握世道人心,却是极富挑战的事。这些年,我从书写生存困境,转到了更多书写精神困境,写人心中那些幽暗与伟大。《收脚印的人》《人罪》这样的小说,是尝试。但在我新写的小说中,我可能会努力做好生存困境与精神困境书写的平衡。前一段时间读帕慕克的《我脑袋里的怪东西》感慨很多,中国这三十年,没有一部这样的能与这三十年相称的小说。 南方日报:目前广东作家群在小说创作的过程中有哪些普遍趋势? 王十月:过去说到广东文学,打工文学是绕不开的,目前广东青年作家的小说,有去打工文学的倾向。青年作家们似乎都不太愿意与之扯上关系,而在所谓的文学性上做功夫比较多。其实大可不必。我是做编辑的,平时看本省青年作家的稿比较多,我感觉,大家最大的问题,恰恰是生活不够。我觉得,打工生活、草根性是广东文学最有特色的东西。前面我所说的帕慕克的《我脑袋里的怪东西》,要是中国作家写出来,可能也会被称之为“打工文学”或者“底层写作”。我现在做的,不是远离草根性,而是加强我作品的草根性。我之前的作品,如果要我说最大的问题,恰恰不是所谓的文学性不够,而是草根性不够,生活的质感还不够真切。我希望在下一部作品中克服这个问题,写出真实的中国质感。 南方日报:对于一些“市场化”作家有怎样的看法?你是如何坚持自己的写作? 王十月:我也很羡慕别人的书卖得很好,我的书就卖两万册。但是羡慕归羡慕,我不会因为羡慕丢掉一些自己基本的东西。 总要有作家去发言记录我们这个时代,不然我们这一代作家是不称职的。假设两百年以后,我们的后人想通过我们的作品来了解前辈是怎么生活的,了解我们经历了什么。他从我们的作品中无从知晓的时候,我们这代作家就是不合格的了。总要有人去传播一代人的故事。 我前段时间有一个讲座就说,“纯文学不死,真文学不生”。我是反对“纯文学”这个概念的。鲁迅先生提出“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的创作态度,这是作家应有的态度。“纯文学”在上世纪80年代提出有它的意义,但是后来就慢慢变成“伪”文学。在文学刊物也好,评价机制也好,都是以没有经过苦难,一套由西方系统而形成的文学观占了主流地位,这些理论框架是无法评价土生土长的特色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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