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作光是中国现代民族民间舞的奠基人,一生创作了大量舞蹈精品 1980年第一届全国少数民族文艺会演期间,贾作光表演蒙古族舞蹈《雁舞》。 2011年,88岁的贾作光与青年演员共舞。 上世纪70年代,贾作光创作了舞蹈《牧民见到毛主席》。 资料图片 1月6日,著名满族舞蹈表演艺术家贾作光在北京逝世,享年93岁。贾作光是中国现代民族民间舞的奠基人,一生创作了《雁舞》《马刀舞》《哈库麦》《鄂伦春》等数百部舞蹈作品。在“20世纪华人经典舞蹈金像奖”的32部获奖作品中,贾作光的作品《牧马舞》《鄂尔多斯》《海浪》榜上有名。 贾作光长期深入生活、扎根人民,草原上的牧民亲切地称他“草原之子”,更多的人称赞他是“为人民而舞的东方舞王”。对此,贾作光总是谦虚地说:“我是人民的儿子,我只能为人民而舞!” “自找苦吃”,追逐舞蹈梦想 1923年4月1日,在沈阳北关一个大院子里,贾作光出生了。这个漂亮的男孩儿的到来,让全家人欢欣鼓舞。 贾家是沈阳城的满族名门,家庭生活殷实,又富于文化追求。贾作光的父亲在一家中学做图书管理员,哥哥酷爱琴棋书画。在家庭的熏陶下,贾作光自幼深受歌舞、绘画、满族说部(史诗故事)的影响。 贾家和多数沈阳城的满族人一样,即使是在辛亥革命以后,仍然享有“铁杆庄稼”(吃祖宗留下的地租)的待遇。因此,逢年过节的时候,祖父仍然有经济实力请人唱堂会,这使贾作光有机会接触到秧歌、狮子龙灯、高跷等民间表演队。 这些艺人一边表演一边说吉祥话儿,看上去有趣极了。贾作光看了他们的表演,心里痒痒的。每次演出结束后,他就让妈妈在线绳的两头拴上红辣椒,挂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再把笊篱扣在脑袋上,涂红脸蛋,手拿手绢、扇子,学着演员的样子在院子里扭来扭去。他的祖父站在一旁笑个不停,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念叨:“嗨,从小看大,三岁知老,长大也是一个唱小戏儿的,没什么出息。” 那个时候,大户人家不允许自己的子弟去演戏。喜欢归喜欢,做票友也可以,但大户人家的子弟若以演戏为立身之本,却是万万不可的。 贾作光12岁那年,父亲去世,加上日本人入侵东北,家道一下子衰落下来,贾作光不得不进厂做童工。尽管如此,他的舞蹈梦并没有破灭。 1938年春天,贾作光报考了伪满洲映画株式会社开办的舞蹈班。主考官当时出的考试题目是“扑蝴蝶”。贾作光小时候经常在后园里扑蝴蝶,考试时,他的表演十分自如。就这样,他被录取了。 在舞蹈班,他师从日本现代著名舞蹈家石井漠。石井漠提倡独创性地表现人体韵律美、充分运用肢体动作塑造鲜明的舞蹈形象,主张舞蹈的形象性、哲理性、民族性相统一,要求学生从大自然及生活中捕捉素材,从佛教故事和民间传说中提炼主题。 贾作光当时已经15岁了,为了克服腿形不直等不足,他就用板带把腿捆上;为了加快速度、增强力度,他在晨跑时双肩各背五斤沙袋。经过不懈努力,“自找苦吃”的贾作光终于练就了过硬的舞蹈基本功。 以舞为器,呼唤全民抗日 在国破家亡的时代,贾作光的反抗意识越来越强烈。在求学的日子里,他接触了中共地下党,接受了革命思想,爱国情感得到了升华。他根据爱国进步电影《渔光曲》自编自演了同名舞蹈,之后,又自编自演了有着明显抗日倾向的舞蹈《狼与羊》。这两部作品在长春上演后反响强烈,大大小小的剧场里,观众爆满,掌声雷动。 1942年,贾作光被捕入狱。敌人给他上了“老虎凳”,贾作光没有说出中共地下党的任何线索,日本人只好把他放了。 到了1943年的时候,20岁的贾作光在中共地下党的帮助下逃到了北京。当时,他借住在西郊古寺内,苦苦地思考艺术救国的出路。不久,他加入了中国剧艺社,参加抗日演出。可是,没过多久,这个剧社引起了敌人的注意,被迫解散了。 贾作光苦苦地寻求新的出路,他的方向很明确:继续用舞蹈艺术作抗日宣传。他在燕园、清华园里徘徊,寻求更多的支持者。英俊机智的贾作光极具吸引力和感召力,很快,北京大学、清华大学、辅仁大学等院校的进步青年聚拢到他的身边。在广大师生的积极支持下,贾作光成立了“作光舞蹈团”。贾作光兴奋极了,他觉得自己又拿起了武器,重新上了战场。 那个时期,贾作光率领“作光舞蹈团”到各地演出,宣传进步思想。他陆续创作了《苏武牧羊》《少年骑手》《国魂》《故乡》等舞蹈作品。在唤醒民众走向全民抗日救亡的革命宣传方面,贾作光是一名英勇的战士。 扎根草原,为人民而舞 贾作光曾说:“舞蹈要体现舞者的灵魂,不向人民学习,你的精神境界就无法高远,你的舞蹈就体现不出民族的感情。”这句话道出了艺术家成就伟大艺术事业的秘诀。 1946年,东北光复。贾作光与马连良、李玉茹等一批艺术家历经艰辛,前往哈尔滨。在哈尔滨,贾作光遇到了中国新舞蹈艺术的开拓者吴晓邦。当时的舞蹈界有“南吴北戴”之说,“吴”指吴晓邦,“戴”指戴爱莲。贾作光一向崇拜吴晓邦,当即拜吴晓邦为师。贾作光给吴晓邦表演了自己的作品后,表达了再次成立“作光舞蹈团”的想法。吴晓邦用浓浓的绍兴腔说:“侬不要搞个人的舞蹈团,侬要参加革命,要为人民服务。” 1947年5月,吴晓邦带领贾作光等人前往内蒙古。时任内蒙古自治区党委书记的乌兰夫接见了远道而来的艺术家,并请贾作光留在内蒙古文工团工作。吴晓邦鼓励他说:“你要好好学习,在解放区,你会大有作为,史册上会留下你的名字。”贾作光点了点头。 刚到草原不久,贾作光就自编了一个舞蹈《牧马舞》,其中吸收了不少西班牙舞的动作。结果,牧民们看完之后哈哈大笑,说是像“跳大神”。贾作光满脸通红,下定决心扎根草原,和牧民们打成一片。 到这时,他才真正懂得了文艺为人民服务的道理。在内蒙古工作期间,他还学会了蒙古语,与牧民交流起来更方便了。 贾作光与蒙古族同胞有着与生俱来的深厚感情。在蒙古包里,贾作光和老额吉唠家常,就像对待自己的妈妈一样;在结婚典礼上,他为新人祝福,就像亲哥哥对待小弟弟、小妹妹一样;在草原上,他和牧民一起驯马、挤奶、割草,分享劳动的欢乐,就像在自己的家乡一样。在那达慕大会上,贾作光认真地欣赏摔跤、射箭、赛马,和蒙古族兄弟对饮高歌,兴之所致,他会跳到舞台上,与蒙古族兄弟一同舞蹈……渐渐地,草原上的人们都与他亲近起来,大家不约而同地在他的名字前面加上了“玛内”(蒙古语,意为我们的)。从此,“玛内贾作光”这个称呼传遍了大草原,蒙古高原向他打开了舞蹈艺术圣殿的大门。 在内蒙古,贾作光的创作进入了黄金期。《鄂尔多斯》《牧马舞》《雁舞》《马刀舞》《哈库麦》《鄂伦春》等舞蹈精品纷纷问世。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夕,贾作光代表中国参加了第二届世界青年友谊联欢节,和世界著名芭蕾舞大师乌兰诺娃同台演出,博得了广泛赞誉。 吴晓邦评价贾作光在蒙古族舞蹈创作方面的成就时说:“他的作品具有鲜明的个性,形成风格独特的贾派舞蹈……贾派舞蹈不仅在中国舞蹈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在世界舞台上也十分出色。” 老骥伏枥,情系大地 “文革”期间,贾作光遭到了错误批判。粉碎“四人帮”之后,贾作光舞蹈的“翅膀”再次摆动起来。上世纪80年代初,他推出了作品《海浪》。在创作手法上,他借鉴了西方的表现手法,破除了以往直观的叙事性舞蹈的概念形式,以浪漫主义手法将哲理暗含在抽象的艺术表达之中,让人们回味无穷。作品一上演,立即受到中外观众的欢迎。 上世纪90年代以后,贾作光经常深入基层辅导艺术创作。他去河南辅导《铜器舞》《盘古舞》的创作,去河北辅导《秧歌》《大鼓》的创作,去辽宁辅导《查玛》的创作,去内蒙古辅导《安代》的创作……同时,贾作光还在众多专业歌舞团体中任艺术指导,对一些创作进行实地指导。比如,他亲自担任内蒙古舞蹈诗《鄂尔多斯情愫》的总编导,该作品获得全国“五个一工程”奖。 在对外文化交流方面,贾作光曾出访过40多个国家和地区,进行文化交流、表演与讲座,并多次担任国际舞蹈比赛评委。 1992年,《贾作光舞蹈艺术文集》出版发行。这本书是贾作光多年艺术实践的总结,其中正式提出了舞者必须掌握“稳、准、敏、洁、轻、柔、健、韵、美、情”十要素。 在80多岁的时候,贾作光依然精神抖擞地工作,奔走于祖国四方。 2017年1月6日,贾作光逝世。当日,五彩呼伦贝尔草原儿童合唱团的老师在悼念文章中写道: 今天上午10点,贾作光爷爷走了,五彩呼伦贝尔草原儿童合唱团的孩子们很想念他。 8年前,2009年的那个秋天,为了辅导孩子们迎接上海世博会的演出,86岁高龄的贾爷爷来到孩子们中间。 鄂伦春族熊舞、达斡尔族啄木鸟舞、鄂温克族彩虹舞……几十年前,由贾爷爷整理的舞蹈,这回在游戏中由贾爷爷传授给了孩子们。 排练结束时,孩子们把贾爷爷围在中间,和贾爷爷一起欢呼。他们都想像贾爷爷那样,成为草原上的“呼德沁夫”(草原之子)。 2010年5月24日,孩子们一连5天在上海世博园演出,后来又去了纽约林肯艺术中心,去了联合国总部大厦,去了莫斯科大剧院……贾爷爷没能来看演出,但孩子们一直都记得。他们说,要把一次次掌声和鲜花献给贾爷爷,献给心中的“玛内贾作光”。 贾作光的女儿萨妮娅透露,贾作光在昏迷中去世,生前并未留下遗愿。但是萨妮娅回忆,曾经有杭州的学生来看望贾作光,他嘱咐学生,要不断深入到人民中挖掘钻研,要把中国民族民间舞蹈艺术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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