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谢耶维奇:人类孤独灵魂的探索者
http://www.newdu.com 2024/11/23 03:11:41 中国教育新闻网—中国教 林馥雯 参加讨论
S.A.阿列克谢耶维奇1948年出生于苏联的乌克兰,毕业于明斯克大学新闻系。白俄罗斯记者、散文作家。她用与当事人访谈的方式写作纪实文学,记录了第二次世界大战、阿富汗战争、切尔诺贝利事故、苏联解体等重大事件。 8月26日下午,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阿列克谢耶维奇带着她的新书《二手时间》在北京大学与中国学者进行对话。 一头金褐色短卷发,一双深邃的眼睛,不高的身材……阿列克谢耶维奇走进坐满北大教师和学生的大厅,掌声响起。她沉静雍容,缓步走向台上的座位,微微一笑,亲近得像邻居家的奶奶,对小孩有讲不完的故事,给不完的糖。 北京是阿列克谢耶维奇中国之行的第二站,此前她在上海与学者和读者们进行交流。近40℃的高温天气让她倍感不适,但抱恙在身的她依然坚持北大之行。她喜欢看到这些年轻的面孔,她说,俄罗斯作家一般把年轻人称作“新鲜的时代”。 《二手时间》是阿列克谢耶维奇“红色系列”5本书中的最后一本。“红色系列”讲述了红色帝国的生活,从二战、阿富汗战争到切尔诺贝利事故、苏联解体。“当我们消失、当这个帝国消失的时候,非常重要的是,必须留下证据:我们曾经是怎样的人,我们在怎样生活,我们是怎样杀人、被杀的,我们是怎样死去的。” 阿列克谢耶维奇称《二手时间》为“红色人类终结篇”:“这本书囊括了整个布尔什维克主义和苏联的过程。二战时代是它最宏大的时代,因为它要跟德国法西斯主义作战;到了阿富汗战争,帝国已经开始发展起来了;到了上世纪90年代,我们都感觉到我们自由了,我们已经摆脱了共产主义,走上了别的道路。但共产主义远去了,我们的生活却更加糟糕。”她想知道,一个伟大的帝国消失以后,曾经的帝国人民怎么看待它,怎么在其中生活,又对未来抱有什么期望。 阿列克谢耶维奇以纪实文学为体裁,采用复调的手法,展现了一曲“社会大合唱”。这本书历时多年才完成,受访者大多是普通人,既有难民、餐厅服务员、学生,也有学者、建筑师、音乐家……《二手时间》中文版译者吕宁思在译后记中写道:“她的复调特点是多种第一人称交叉(包括译者本人、被专访的主人公和群体采访的各类人物),多种语境的交叉(回忆、描写、片语、意识流)和多种环境和时间的交叉。” “无所不在的失望让我震惊” “我们谈了很久民主和自由的问题,但实际上到今天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民主和自由。我们人民的脑海中一直在想象这个问题,但是今天它也没有出现。人们只不过是在想象如何能够更好地生活。”阿列克谢耶维奇说,上世纪90年代苏联解体,共产主义向资本主义转变是一个倒转,身处其中的人都不知道国家要走向何方,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她说,这个时代的人民不知道如何面对上世纪90年代那场巨大转向,老一辈和年轻一代所拥有的思想和追求已经不一样了。“厨房里的持不同政见者”产生于20世纪60年代赫鲁晓夫时期,那时人们爱围在厨房,没完没了地续茶、咖啡还有伏特加,随之产生的是各种思想、规划,甚至是政治笑话,他们追求的是精神的富足。而如今,贫困成了耻辱,金钱成为自由的同义词,无人理会书架上的黑格尔。他们追求消费和享受,怎么买到最新的吸尘器、咖啡机、洗衣机…… 从帝国走过来的老一辈陷入内心的挣扎,他们曾经挥斥方遒,意气风发,哪管贫寒困苦;而今,他们不得不望着街上一席红头发,一身牛仔衣的年轻人,愁苦自己的下一顿饭该如何解决。帝国之后的年轻人,对自己的历史毫无兴趣,陷入无尽的拜金潮中。阿列克谢耶维奇说:“我们对不久前的世界还一无所知,就已经活在另一个世界了。” “在俄罗斯旅行时,无所不在的失望让我震惊。”她在回答如何看待俄罗斯软实力在当今世界文化版图上的位置时说:“我认为俄罗斯现在非常虚弱、绝望,失去了未来。今天,在俄罗斯作家中,大多数精英都沉默了,只有个别的还在发出声音,比如乌利茨卡娅、阿库宁等。在这种绝望之中,在对未来不确定的情况之下,问题确实就比较严重了。” “我在这本书里面看到了深入骨髓的委屈。”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李敬泽作为对话嘉宾,从自身角度解读了俄罗斯这个民族的现状:“他们有一个巨大的,可能到现在都抑制不了的世俗生活的危机。就是说这个民族的精神构造,他不习惯于,或者无法在世俗生活中安放自己。”他认为,俄罗斯是一个战斗的民族,上世纪90年代初巨大的断裂和振荡所带来的影响一直持续到现在。书中的受访者所代表的各个社会阶层在超越意识形态争论以后,有一个根本的心理危机,即:我们曾经光荣伟大的帝国、帝国战士和国民就这样被出卖了,我们为何沦落到这种境界。 探索人类孤独的灵魂空间 阿列克谢耶维奇是一个纪实文学作家,在苏联时代师从阿达莫维奇。在谈及纪实文学如何体现文学性时,她举了索尔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岛》作为例子。“这不只是一部根据材料搜集整理的文学作品,这里面渗透了他的哲学、他对文学的独创性,还有种种他的思想、他的世界观。” 对于自己的作品,她说:“我的创作不是在搜集人类的苦难和不幸,我的创作实际上是在获取人们的心灵和精神。我不是在搜集或者传递一种消息,实际上,我是在从人们那里得到对这种生活的认知和理解。” 在阿列克谢耶维奇的纪实创作生涯中,她采用了两种方式使作品达到文学性:一是通过倾听不同工作、年龄的人的故事,提供给读者完整的或者不同结构的画面和情节;二是对受访者提出同样的问题,通过不同人的回答,使问题不断生长、精炼、提升,达到情节所需要的热度。 阿列克谢耶维奇在农村度过她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对她来说,故事就产生在每晚的小柴房里,劳作一天的村妇们会在这里分享白天发生的事情。她的父亲是一位白俄罗斯人,在乡村小学当校长,她由此也接触到乡村女教师这个群体。童年的经历告诉她,她所记录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从明斯克大学新闻系毕业以后,她选择在杂志社工作,并利用一段很长的时间去旅行,在旅行中与人交谈,她知道,旅途中人们谈到的也都是真实的。 “我做了自己,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业。”阿列克谢耶维奇说,“我觉得真正的生活和真正要了解的事实是在街上,不是在家里,要走出门倾听,要跟每个人采访,问他们心里真实的想法,很多作品都可以产生于我们的谈话。” 然而她的写作之路并非一帆风顺。《战争中没有女性》是“红色系列”的第一本书,成书后,她受到很多控告和谴责,被认为有和平主义和自然主义倾向,一直到1985年戈尔巴乔夫时期,书才出版。一经出版,书的发行量达到百万册,这时候她觉得“我的路才真正开始”。 在谈及如何打开受访人的话匣子时,阿列克谢耶维奇说,应该忘掉这是一次采访,把自己转换成为与受访者相同的角色。“去采访一位女兵的时候,我就感觉到实际上我们都是女兵,是女战友们在进行谈话。这种感觉非常奇妙。”此外,谈话的人数和时间在选择上也是有技巧的,有些信息适合群体分享讨论,有些则适合一对一进行。 “每一个受访者被采访的次数都超过三至四次。”阿列克谢耶维奇追求细节,有时甚至一整天都在与受访者进行对话,她在他们身上寻找永恒,“这些人都走过了历史,走过了时间,走过了战争,他应该是经历了所有的磨难,他应该是永恒的人。” 阿列克谢耶维奇曾在对自己三十年工作的总结中提到:“今天,我最感兴趣的是人类的孤独的灵魂空间中发生着什么。在我看来,世界正是由此而转变的。” 《中国教育报》2016年9月2日第4版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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