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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龙江上的小学》:一本“很好看”的少儿读本


    
    不久前,作家马瑞翎女士寄来一本她的新作《独龙江上的小学》,并要我写一篇书评。似乎担心我对它兴趣索然,她强调了一大堆令我无法回绝的理由后,特别强调了一句“作品会很好看”以作诱饵。
    怎么个“很好看”法?我索性趁抗疫尾声的半封闭居家生活,开始翻阅这本行将由二十一世纪出版社出版的儿童文学新作。结果,一如误入宝山,我从《阿鼎剃头》开始,直至《更大的大事》,一口气阅读完整个故事,迈进高黎贡山下那座一师一校的独龙江小学,沉浸在阿鼎那刚刚开始的一年级小学生活中,也见证了独龙江畔的时代变化、社会转型,以及现代文明的滚滚涌入与傈僳、怒、独龙等各族人民的积极应对。
    虽然是一本篇幅不大、结构简洁、线性讲述、人物不多的少儿读物,却容积可观、能量巨大、激动人心,让我照见了党和国家对独龙江人民始终如一的关怀。我也缘此重忆童年时代在纳西山乡的读书生活,以及45年前曾在玉龙雪山深处见证、体验一师一校教学生活的过往云烟,深切感受到了它的“很好看”。
    它首先是好看在作者生动的笔触上。作品展现了独龙江畔这个不一样的世界的美丽、雄奇、险峻、丰饶。对于内地的朋友,独龙江峡谷“像一条盛满了阳光的口袋”,“太阳毒辣得简直可以把牛蹄晒脱”,“一旦下起雨来,又像是神仙在天上泼水”,千万双鸟翅一齐扇动时“玉米地里升起一大片绿云,滚动着一种闷雷般的声音”,“当曙光穿透朝云,大山像人一样从梦中苏醒。树木仿佛在一夜之间就结出串串果实,新的数不清的野菜破土而出,到处都是鸟和昆虫”的生机,由松树当先锋、菜主力和灌木后卫组成军团,全部由奇形怪状的黑岩组成敌阵,“而后阿鼎可以骑上一匹树枝做的马,嘴里发出冲杀的声音,在山坡上策马扬鞭”,指挥全寨子的猎狗一起冲杀。那绿莹莹的独龙江与闪闪发光的蓝房子、摆在灰白色沙滩上的黄色挖掘机间的色彩和谐,以及红飞鼠爪皮如芭蕉叶般从大树上飘下,而茅草叶面正绿背灰,“风把它们翻来翻去,看上去满地都是波浪”的景致,让人觉得亦真亦幻、清丽奇妙,充满了无穷的魅力,顿生“何日得一游耶”之想往!
    其次,它好看在作者用婉约瑰丽的文化审美呈现了魅力无穷的独龙族风情。那里不仅是文身的原乡、刀耕火种的边地、结绳记事的僻壤,还有飞渡溜索的奇险、镰刀剃头的古俗、木楞房云集如蘑菇群落的村寨,那永远被神话、传说所浸泡的日出月落、早起晚归,那每天都滋润着故事、传奇的担当力卡山,那火塘边“妈妈正坐在地板上,一只膝盖支起来,彩虹般的裙子堆向一边”,一边用竹钳夹动火塘里的芋头,一家人说着暖暖的话语,爸爸吹掉芋头上的灰,撕开焦黄的皮,把美味的、冒着白气的芋头递给妻儿的风俗画,一切都显得那样新颖、静谧、本真而又神秘,说不尽的引人入胜。
    它之所以好看,还因为作者塑造了担当力卡山上一个以阿鼎为核心的人物群像,并讲述了只属于那块土地的精彩故事。无疑,阿鼎是个历史的幸运儿:兄弟四人中,他是惟一的幸存者;刚学会渡溜,他就迎来大桥动工建设、马路代替羊肠险道、隧道开工在即的连连“新事”、“大事”;他刚掌握捕禽猎兽、采集植物、种玉米等技能,他们村就要开始兴建小洋楼、创办草果加工厂、启动保护溜索溜板等非物质文化遗产;由于吃尽沒上过学的苦头,父母决计用知识改变他的命运;他上学不满一年,就巧遇一师一校撤校并点。在这个日新月异的山乡巨变中,阿鼎和他的伙伴、亲人、故乡、民族沐浴着党和国家的阳光雨露,打开了万古封闭的山川、心扉,从古老的历史深处走来,迎接新时代的东风浩荡,实践着传统生活与现代文明的有效对接,以实现习总书记提出建成全面小康的战略目标,共享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辉煌成果,让担当力卡这个从县城还要跋山涉险7天的边隅一步跨千年。作品对此只是侧写,却让我们倾听到了独龙族人民行进的脚步声,切实感受到独龙江两岸的时代巨变,以及怒江州成长中的希望。
    重要的是作品没有把独龙江两岸的美丽与贫困、独龙族社区的传统与现实的对接、转换当作概念来表述,或是仅仅停留在寻芳猎奇、廉价同情的层次上,而是通过对小阿鼎的天真、善良、淳真、聪慧、积极向上,以及他与周边众多人物的种种关系、日常生活、精神变化进行形象的表达,并以他上学前后近一年时间里的所见、所闻、所历、所思加以可感地呈现。作品对那对慈祥聪慧、舔犊情深、全力配合学校教育的阿鼎父母,那位亦师亦医、又是校长又当理发员、每天又接学生又送学生的傈僳族老师,以及通神瞽叟、敲钟匠丁松,以及阿贴、念诺黛、苏切丙等性格各异、聪慧朴实、天真灿烂的同学群体的形象刻画,也都真实生动、入木三分,让人们感受到独龙族的人性力量、民族文化和生命活力。正是它们,成为独龙江走向未来的基石,也成为以阿鼎为代表的独龙族新生代成长的肥沃土壤。
    阿鼎是作品中刻意描写的主人公,所以作者对这一文学形象作了倾力打造。由于阿鼎不是刘文学、赖宁式的英雄,更不是科大少年班的神童、学霸,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可言,也沒有金榜挂名的独占鳌头可写,作者只能在平凡当中揭示不凡、琐事中发现情趣,以寄予他全部的情感、期待、爱,从而呈现他天生地育的自然之子的一面,令他成长于群山这个学校,学习在森林这座课堂,梭罗、乔松、榧木、董棕、水清树、蘑菇、蕨菜、野猴、雉鸡、太阳鸟、野蜂都是他的好友。他读得懂鸟雀在雪地上写的“书信”,他用稚嫩的歌喉向大自然发出一声声问候;他也是独龙文化的天然传承人,因袭着祖先文化的全部基因一心向善。无论在家、村寨、学校,他都受到双亲、村邻、师友的言传身教,凡学习、远足、劳动他都事事争先,生产生活技能样样棒棒,人格品德不断塑形,从而眼界一天天打开,心胸一天天宽阔,当上了班长和代表,一天天健康而又茁壮地成长。于是,自从上学后,每天都会有新的事情,或知道新的东西,让他由衷地产生了“上学真好”的感动,从而昭示这样一个朴素的真理:任何一个人、一个民族、一个地域,知识才能改变前途命运,学习方可发展进步;只有国家繁荣才有各民族的幸福,只有每个成员的强大才有一个社会的文明。
    小说之所以耐看、好看,而且“很好看”,还由于它具有丰富的思想内容、时代精神、生活情趣,并从中跃动着独龙江的生命力,绽放着独龙族人民真、善、智、美的鲜花,完全得益于作者有正确的历史观、国家观、民族观、文学观,以及扎实的生活经验、丰厚的素材积累、充沛的人民感情,对少数民族及其文化充分尊重与礼敬,以及优美的文学表达能力。正是它使这部作品从写景、状物、情节设置、形象塑造到语言运用、情感表现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如果沒有作者长时期的独龙江生活体验、丰富的幼儿教育与小学教育历练、对独龙族人民生产生活各个细节的精熟、对幼儿心理的精深研究,这些都不可想象。只要看看大量谚语、俗语的运用及“眼睛跌到崖子底下去了”,“玉米棒子像牛角一样粗,谷穗像马尾巴一样长长地垂下来”,“从前的日子像竹笋一样,本来只有一个心眼,谁知道竹笋后来生出很多枝丫”这样的语言描写,学习汉字“只要准确地读出它们,一个接一个地同它们认识,那它们都会同你做朋友。而当一个人有数不清的朋友以后,那么他就可以走遍天下”的生动比喻,还有镰刀理发、原始共产主义式的猎物分配、喝血酒、阿鼎父亲结绳记事等民俗的巧妙设置,以及一年级八个孩子在老师课桌里塞满的各式礼物的“小发明”等等情节与细节,我们便可以想见作者为创作这部作品所作的多方准备。因而,在惊叹于作者深厚的生活、美术功力、艺术天赋、无限的创作潜力、对人性的深度阐发之余,我们不能不对这种忠诚于生活、恪守真实比天大、坚持真诚无欺的创作态度、美学追求抱以崇高的敬意。我也坚信,对于这样的作家,生活、时代、人民、美学的回报也将是丰厚的,《独龙江上的小学》的成功就是其证明。
    当然,这部作品也有一些提高的空间,如阿鼎学溜出现得局促了一些;“而后”、“于是”等副词似不宜使用频率太高;虽是为了便于儿童阅读,但断句、标点仍需更加规范,像“木摞房”还是“木楞房”、是“蘑菇”还是“菌子”、林涛声像打雷声还是像闷雷声、爸爸是去窝棚外玉米地小便还是“去很远的树林里撒尿”等等用词及描写,还可以更精准、真实一些。当然,这都瑕不掩瑜,不影响《独龙江上的小学》的好看、甚至“很好看”的本质。衷心祝愿马瑞翊今后写出更多更好表现云南边疆少年儿童题材的优秀作品,以丰富我国的社会主义儿童文学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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