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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日常生活中的细节触动——对话王璐琪


    三月兔:
    璐琪好,《雪的国》读起来像是有真实原型的故事,它是怎么来的呢?
    王璐琪:
    《雪的国》故事是我虚构的,但人物是有原型的。我老家是个小镇,小时候有个邻居是从大城市下放到我们那里的,夫妻俩都是美术学院的教授。两人穿着打扮、谈吐举止都跟普通人不一样,他们一直没有返城,一辈子都留在我们那里了。他们过得很清苦,有时候教教学生……经常有邮递员给他们送来自国外的信,小时候觉得很神秘,就有了写从前的人的故事的想法,觉得那代人生活得都很专注,并且随遇而安。
    三月兔:
    原来是这样的……从这样的想法出发,到小说最后呈现出的样子,这中间还有好长的距离呢。从希望描写老一辈的人的专注、随遇而安,到《雪的国》里,加入少年对爷爷一辈人友情的观察、体验和被感动,你在创作的过程中,怎样把虚构的东西写出生活的质感?又是什么力量让故事朝现在的方向发展?
    王璐琪:
    我有时候会打好腹稿,但真正动笔写的时候脑子灵光一闪,就写出另外一副样子了。
    《雪的国》就是这样,最初只有一个点,在写的过程中,我把它扩大成线,再到面,再到一个完整的故事,可以说是边写边构思吧。
    三月兔:
    嗯,设计好的故事脱离了最初的设计,有了自己的样子,这“脑子的灵光一闪”,我猜除了创作上的灵感,更有你日常累积的生活的细节的启发吧?这些坚实的细节,让故事有了自己前行的力量。不论是《雪的国》,还是《老爸牌自行车》《手里绽开一朵莲》等,在你的作品里能看到许多真实的可触摸的细节。
    王璐琪:
    我是一个有点强迫症的人吧,比较喜欢观察人,或是说自然而然观察人吧,也喜欢听别人聊天,但我很少跟他们一起聊,大多数是听着看着。你来我往的人际交往中有很多值得写的东西,微表情能泄露人心中的秘密。很多日常生活中的细节能触动我,一只猫打了一只狗一巴掌,或者一位老人带着小孙子玩耍,我能看很久。
    这可能跟性格有关系。我妈说,我很小的时候,她没时间照顾我,就让我看院子里的蚂蚁,我能专注看一天,看蚂蚁怎么搬家觅食……后来读小学了,开始学美术,画画的首要条件就是善于观察吧,然后心要细,不然画不出来。
    从前没留意过这些,后来发现无论是强迫症也好,还是学美术也好,都在给写作添砖加瓦。
    三月兔:
    是的,这样的“强迫症”可是一个优秀作家的“职业病”……这样的观察能力和体悟能力确实让你的作品显示出一种安静、成熟和老到的个性。
    写作除了生活的观察,个体的经历也是非常重要的部分。知道一点你的特别的经历:学美术出身,大学二年级退学,工作一段时间后又辞职,曾有过梦想做美术老师,如今却专注写作……生活里的这些起起落落,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吗?这样的选择对你的人生和写作有什么样的影响?
    王璐琪:
    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最初学画画是单纯的喜爱,也爱画,从小学开始学,高二正式进专业的画室,再到艺考,这段时光可以说对我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我的生活轨迹完全变了。至今仍对艺术生有种难以割舍的情结,即使不画画了,看到学艺术的人都还倍感亲切,觉得自己有一半生命是跟他们在一起的。
    至于退学,原因很复杂,当初一心考美院,但文化课不好,尤其数学差,没过线,加之专业课虽然过了美院线,但又没有画得好到让人家不考虑文化课破格录取我,所以等于没考上美院,别别扭扭读了一所综合类大学,虽然是一本院校,但以工科为主,学校半军事化管理,很不习惯。再者家庭经济原因,学艺术太费钱,加上有个读研究生的姐姐,爸妈会有些吃力,我也于心不忍,只想着早点经济独立,早点赚钱养家。
    那段时间我也很挣扎,很纠结,以往采访人家问我是不是为了文学梦来北京做编辑,写作,当作家。是有一部分,但没有那么多,很惭愧,当时脑子里想的就是怎么才能早日完全经济独立。
    三月兔:
    是这样的苦衷呢……勇敢的孩子……全职去写作,不仅仅是因为心中有梦,文学梦,也还要面对基本的生存问题……你是一位高产的作家,会因为全职写作而去写一些赚钱的作品吗?
    王璐琪:
    我会。大学退学后,应该是2010年起到2013年这三年,我写了大量的青春小说、言情小说以及少女轻小说。一本书十二万字我只需要十天到一个月截稿,然后三个月他们印出来,我就能拿到稿酬。说实话,我平时都不怎么看这类小说的,除非是写得特别好的或市场走得特别好的,我会翻翻看看人家是怎么火起来的,学习学习。但心里真不喜欢,本身就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
    我挺羡慕一些作家的。前不久看了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作家的采访,她说她写作就是兴趣所致,家庭也很支持。我发自内心地羡慕,因为像我这样,一旦把写作当作一种职业,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身不由己写一些自己都不爱看的题材或者完全由出版公司牵着鼻子走等等,但,最起码我能保证在我写的那一堆青春文学里面,还是保留有文学性的,在一片我不喜欢的草丛中,我还是偷偷种了花的。
    写青春文学确实攒了一些钱,加上很努力工作,才能从2014年年底开始,全职写作了,这是相辅相成的。
    三月兔:
    嗯,那么一边会为了生活去写一些迎合市场的作品,一边你也会很专注地写一些纯文学的东西。你怎样转换,怎么葆有你对真正的写作冲动的感觉?
    王璐琪:
    我写迎合市场的文章时,是文章拖着我走,已养成了模式化的习惯。写真正发自内心的东西时,是我拖着文章走,要想很多,扔很多字,最终剩下的才是大家看到的。
    时间久了人就像一台能切换模式的机器了,哈哈哈。
    三月兔:
    嗯,从容面对,这也是一项了不起的本领呢。
    而且,这也许未必是坏事,可能再过一些时间,你的青春文学里“花”越来越多,而你的纯文学,可能会加上青春文学的朝气和好读。
    王璐琪:
    这当然是最好的,就怕到最后变得不伦不类,那最奇怪。
    三月兔:
    它们一个在你的左手,一个在右手,你觉得,你将如何面对?你最喜欢哪一类型的书写?
    王璐琪:
    如果二者选其一,我选纯文学了。
    我最喜欢不打腹稿不写大纲想到哪是哪自由自在地书写,但往往这样的东西因为太过自我,没什么发表的机会,不过自己高兴就成。
    三月兔:
    你目前的写作中,这样的自我的写作多吗?
    王璐琪:
    目前挺多的,最近写的短篇,五篇能被毙四篇。我打算留着以后融进长篇里。
    三月兔:
    对未来的写作,有什么计划吗?
    王璐琪:
    我作为艺术生的经历让我积累了很多素材,一直想写好艺术生,打算潜下心来好好写一部关于艺术生的作品,完成未了的情结。
    三月兔:
    对了,那是有着你的特别的经历的部分……现在来看,《水仙们》在结构上还是稚嫩的,那种用力的调侃、讽刺,也还是蛮苍白的。
    王璐琪:
    因为那时候我是个愤青啊,对很多事情不理解也不满意,其实问题都在自身,长大了再看,那时候觉得愤懑的事情,现在可能不是个事儿。写《水仙们》时读高中,年龄太小,社会经验也不足,写作上也有不少缺陷,没写好,希望下一部要比《水仙们》强。
    三月兔:
    还有一个好奇的问题,《水仙们》等作品,为什么会不约而同都是男生做主角?
    王璐琪:
    我自己也常奇怪,我的很多主角都是男生……包括短篇也大多数是男生……
    可能因为内心住着个纯爷们儿吧。
    三月兔:
    男生为主角,可能对女性作家来说,是一种观察的视角,用起来比较从容。
    隔开点时间,艺术生这个话题,相信你一定可以表达得更节制、出彩。
    王璐琪:
    谢谢祝福,我会努力的。
    《雪的国》颁奖词
    十五岁少年梁霁独自出门远行,他身负重任,要替爷爷寻找老友李国峰。面对自然环境与人情世故的考验,“出门”远行成为这位少年自我挑战的历程。最终,梁霁彻底领悟了爷爷这辈人之间的情义。全文时空交错,文字简洁却入木三分,写出了成长不易的人生滋味。
    《雪的国》本文原载《少年文艺》2014年第11期,本刊2015年第3期曾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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