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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讲不完的老北京——对话史雷


    2015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获得者史雷向你讲述获奖背后的故事……
    四十四次日落::是什么缘由让您创作了《定军山》这篇作品?
    史 雷:缘由很多,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对北京这座伟大城市的热爱。我母亲是北京人,嫁给了我的父亲,我父亲是军人,当年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中苏关系非常紧张,部队准备打仗,因此已经做好了转移的准备(有关这类部队的性质,麦家老师在他的小说里有过描写)。因此,我是在中国西南的一个山沟里出生的。出生以后,由于当地生活条件比较差,我就被送回了北京,由姥爷、姥姥抚养。成年后我总在想若是当年真的打起仗来,北京被苏军占领。我们在北京的人会怎样?恰好,2011年我阅读《北京通史•民国卷》,里面关于政治、经济等资料的记载很多竟是出自当年日本人的统计,非常让我震惊,看得我后背直发凉。日本人对北京的了解实在是太细了。细到当年北平进口棉布,有多少是用火车运进的,有多少是用骆驼从西直门运进的。棉花和土布在战争期间都是战略资源,而如此重要的战略资源统计,竟出自我们的对手。可我们呢,国人当自强!于是,我决定把我自己放到民国时期,来写写当年的故事。
    四十四次日落:难怪这篇作品的京味儿那么足呢。不过您毕竟不是民国时代的人,您是怎么做到在文字中逼真地“穿越”到那个时代的?
    史 雷:我觉得这和我喜欢历史有关系。1998年至2006年大约有9年时间,我是一位旅友兼考古爱好者,每个双休日,我都会手持一本名为《北京名胜古迹辞典》的书,满北京城地寻找这本辞典里记载的古迹。这些古迹(寺庙、道观、会馆、四合院等)很多都是不开放的,我需要和占用这些古迹的单位或居民沟通,赢得信任,然后进去,仔细考察,我和我太太谈恋爱都是在这些地方度过的。在每寻找一处古迹之前,我都会做足功课,把这个古迹的“前生今世”查个底儿掉。而这些古迹的“前生今世”都是有故事的,显然这无形中为我后来从事创作积累了大量素材。
    四十四次日落:《定军山》里养蝈蝈这一情节让人过目不忘,您自己养蝈蝈吗?
    史 雷:小时候,我养过蝈蝈,但小孩子玩就是凑热闹,听个声,我估计在北京长大的孩子都有过养蝈蝈和斗蛐蛐的经历。
    这些年北京的花鸟市场甚至早市上都有“份”的蝈蝈卖,但我都没有买。我总想亲手去抓,然而,由于农药的大量使用,野生的蝈蝈越来越少。我曾经出过两次丑,第一次,在百望山爬山时,我突然看到山道旁有一只绿色的“蝈蝈”,便兴奋得手忙脚乱地扑上去,趴在地上,将它捂在掌心里。站起身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土,结果打开手心仔细一看,不是“蝈蝈”,是另外一种虫。看着我狼狈不堪失望不已的样子,我太太笑得肚子都疼了。还有一次,在高速公路上开车,路过一大片玉米地,我听到蝈蝈的叫声,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想停在紧急停车带上,翻过护栏去抓蝈蝈。幸好被我太太制止。
    四十四次日落:除了蝈蝈,《定军山》中的京剧元素也颇为亮眼,您怎么看待京剧这门艺术在当代的发展和现状?
    史 雷:我记得2013年中央电视台播放过有关京剧发展的记录片,我当时也是边看边流泪,尤其是看到当年谭鑫培先生在上海演出遭遇冷场时的情景,竟不能自已。京剧在目前所受到的挑战是全方位的,因为娱乐更加多元化了。但京剧是我们的国粹,我们一定要热爱。就像前些年的昆曲那样,做好普及,这个优秀的文化载体一定会有年轻人喜欢。
    四十四次日落:《定军山》和您获得获得青铜葵花儿童小说奖的《将军胡同》是一脉相承的关系,从短篇的写作到长篇的构架,您有什么心得体会?
    史 雷:短篇像艺术品,更难写,但如果以写短篇的态度去写长篇,那么长篇也会写得很精致,也会成为艺术品。我的意思是说,认真地去对待长篇中的每一个字。
    四十四次日落:在《将军胡同》的创作中,对您来说最大的难题是什么?
    史 雷:历史细节。小说的情节都是虚构的,但细节必须真实,即生活细节和历史细节。老北京的生活细节我们可能还比较熟悉,但历史细节,我们却可能不太了解。而这些细节又必须从历史档案中、各级政协的文史资料选编中和对“老北京”的采访中得到。查阅历史档案和文史资料在如今这个信息化的时代并不是难题,但是那些经历过那个特定时代的“老北京”却越来越少了。我必须尽可能地去采访一些老人,幸运的是我有一位忘年交———张兆和先生的堂弟张中和先生,了解到比如1937年7月7日从卢沟桥畔传进城里的炮声、中国人进出城门要给日本兵鞠躬等,都确有其事。张老当年在师大附中,由于要出和平门,而每一次过和平门都要给日本兵鞠躬,张老就转到了志成中学(现在的35中)。
    比如日本便衣“酒糟鼻子”,张中和先生的父亲是保定讲武堂毕业,与国军一位将领的名字相同,为此,日本宪兵曾经在“酒糟鼻子”的带领下将张老的父亲带到沙滩的日本宪兵队审问,而此前很长一段时间,这个“酒糟鼻子”一直就在他家胡同口的洗衣店转悠。
    再比如对日本人的描写也一样,当年日军占领下的北平,中国学生和日本学生甚至是成人之间都有很多体育交流。张中和先生当年就是志成中学振亚排球队的主攻手(高三时右臂韧带严重拉伤后改打二传),曾经和日本华北交通株式会社的企业排球队进行比赛,他们当年就是憋着一股劲儿,要赢日本人的。不过在我的小说中,为了更适合儿童文学的读者,我用元宵节“叫灯”替代了。
    我在小说里,针对儿童文学的特点,特意选用了代表老北京玩文化的一些东西。
    再比如我在小说中描写了1943年秋天流行于北京的那场霍乱,如今很多人对这场霍乱的真正根源都一无所知,对此我花了很多时间去查阅大量的历史资料。
    四十四次日落:您的作品很有历史和文化底蕴,但也有人认为您的作品略显规整,少了点洒脱、自由的劲头。对此,您怎么看?
    史 雷:对,这可能就是我的风格。当然也和作品的主题有一定的关系。也许还有一种原因,我们这代人,把文学当成神圣的事业,轻易不敢碰,一旦去写,就像朝圣一般去完成,不敢自由洒脱。我努力去写,如果写得不好,不是态度问题,而是能力问题,但我会很努力、很认真地去写。认真地去对待每一个字,就像雕刻家去雕刻一件工艺品。所以,我觉得《将军胡同》与其说是写出来的,不如说是刻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刻出来的。不夸张地讲,《将军胡同》里几乎每一个字我都修改过、推敲过。
    四十四次日落:欣赏您这种对待文学的态度。您创作儿童文学的时间好像并不长,是什么机缘让您拿起笔为孩子们写作的?
    史 雷:2008年6月,由于偶然的原因,我阅读了曹文轩先生的《草房子》,看完后,感动得泪流满面。看到我的样子,我太太就鼓励我,让我尝试去写。后来,我借阅了2003年至2008年整整六年的72期《儿童文学》杂志,将里面的作品通通阅读了一遍,了解了什么是儿童文学,我觉得这是一项真正伟大和崇高的事业,于是便开始写了起来。
    四十四次日落:您在这次访谈中,已经两次“流泪”了,您是一个很感性的人吗?
    史 雷:是的,非常感性,看电影电视的时候,我哭,我太太不哭。这好像和其他家庭正好相反。
    四十四次日落:您的本职工作是什么?最近有什么创作计划?
    史 雷:我在一家国企从事企业的宣传工作。读过《将军胡同》的读者可能会发现,我在《将军胡同》里留了很多线索。图将军牺牲了,可大舅和二舅的故事还没有开始呢。大宝和秀儿虽然长大了,可还有出生在昆明抗战胜利后回到北京的二宝呢,将军胡同的故事还没有结束。哈哈,这里先卖个关子吧。
    四十四次日落:期待您更好的作品。
    《定军山》颁奖词
    厚重大气,不动声色的讲述,却引起读者心中长久的波澜。作者书写北京独特的文化历史风情得心应手,讲的虽然是虫子蝈蝈的故事,却引起读者对中国社会的思索。读完小说,让人觉得有一种欲说还休的韵味。
    《定军山》原载《儿童文学》(经典)2014年第7期,本刊2014年12期曾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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