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与自信的曹文轩
http://www.newdu.com 2024/11/24 12:11:38 中华读书报 王泉根 参加讨论
北大教授曹文轩可谓老熟人了,结识文轩至少已有30年,从新街口外大街北师大打的到颐和园路北大,不堵车20分钟也就到了。但实际上,平时我们见面很少,见面大多是在会议,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会议,有的在京城,有的是在赴外地开会时的机场上。但有两种时候,我们必然都会在一起。 每年5月的博士生学位论文答辩,只要是我邀请,文轩最忙也一定赶来北师大文学院,担任我所指导的博士生学位论文答辩委员会的主席。文轩对北师大的支持,对我的支持,我与我的学生都心存感激。这是一种惺惺相惜,为了共同的学术理想与愿景的携手相助,可谓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我也曾去北大中文系,参加过文轩指导的博士生的论文答辩与博士后出站报告的审查。 再一种见面最多的场合,是与儿童文学有关的会议。但有一例外,即作协举办的“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等的评奖,文轩从不参加。这时候,他是以作家的身份有作品参评,他是运动员,而我赶鸭子上架被充任为裁判员。 如果要挑两个“关键词”,谈谈我对文轩的印象,那我就会选“干净”与“自信”。 文轩在任何时候,穿得都很干净,而且配置十分讲究得体,如果是深色衬衣,必配以浅色外套,反之则外深内浅。秋冬季节围一条绛色条幅围巾,皮鞋永远是亮色的。他的视力很好,从来不戴眼睛。文轩大概一米七几的个子,略偏瘦,走路腰板挺直,目不旁视。与人对话,总是耐心地静静倾听,眼里闪着诚恳的光。这样一位风姿卓越、干净倜傥的北大教授,无论出现在那里,自然都会圈粉无数,女学生与女作家女编辑对他投以特殊的目光,那是最自然不过的了。 文轩的谈吐举止,都会使人想到他是江浙一带的人。文轩确实也是江苏人,但他不是出生在“人家皆枕河”的苏州无锡,而是出生在苏北盐城。虽然他的家乡也是“人家皆枕河”,但那不是浆声灯影里的秦淮河,而是白茫茫的一片芦苇荡。 有一年,文轩邀我去盐城参加他的文学启蒙老师李有干的小说研讨会,当我驱车穿行在苏北的芦苇荡,第一次惊讶于如此辽阔的水乡与望不见尽头且高过人头的青碧色芦苇,水道两边居然是如苇带一样嵌在湖荡的细长的街路与公路,我心不由为之震撼。 文轩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可以说他是被水泡大的,因而文轩之爱干净,包括他的文章之干净优美,完全是地气所赐。文以气为主,气由地脉生,气贯而文舒,脉畅而势健,势健而神旺。为什么文轩的《草房子》《蜻蜓眼》等小说,总是浸润着氤氲的水气与绵长曼妙的美,你只有到过他的被浩瀚的湖荡包围着的故土,才能感应心灵的颤动。 但孕育文轩长大的水乡,不是温婉的江南水乡,而是更偏于北中国的苏北水乡,于是这就有了不一样的粗砺的风与忧郁的斑驳色彩。为什么文轩的《草房子》《青铜葵花》等小说,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忧郁情调与悲悯风格?你也只有到过他的被浩瀚的湖荡包围着的故土,才能感受审美的律动。 文轩对文学的“审美”十分在意,他曾多次重复:“美的力量绝不亚于思想的力量。再深刻的思想都会成常识,只有美是永具魅力的。”由此出发,他明确表示文学不能转向“审丑”,因而文轩对“中国当代作家的队伍乃至作品中时刻都能感受到的一种土匪气、行帮气、流氓气、痞子气”表示出决然的拒斥。面对现代社会人的生活现代化但情感却趋向简单和生硬这一存在,他深感“文学应承担起调节的职能,当田园生活将要逐步变成历史时,它应当用温馨的、恬静的笔调去描绘田园生活”;面对那些充满生硬的钢铁形象、光电形象而画面上绝无一点山水和田园的卡通片以及不能湿润心灵的“时尚”文字,小说更应当往培养读者的“优雅情趣和宁静性格方面多做一点文章”,“使它们不至于全部丢失从前的纯朴的伦理观念”。 这就是从小被水泡大的“水孩子”的文学观、审美观,而且必然应当是这样的文学观、审美观。否则那就不是曹文轩了。 1974年,二十岁的曹文轩被推荐进入北京大学中文系读书,毕业后留校任教。如果以文凭学历而言,文轩只是一个本科生,这在博士成堆、名师成群的北大,需要有多大的勇气与自信才能立定脚跟。 文轩对自己的人生设计与目标确实充满自信。不错,他没有像其他本科生那样再去考研读博,千方百计摘掉头上那顶本科帽子。他就是凭着本科学历,一步步地由助教而讲师、而副教授、而教授、而博士生导师,同时又成为名作家。 他曾获得40余种海内外重要奖项,他的作品被译为英、法、德、日、韩、俄、瑞典等文字出版发行,他的小说代表作《草房子》已经印刷300余次,累计印数上千万册。 文轩的自信显然来自于自强不息的精神。唐人李咸用的《送人》一诗说得好:“眼前多少难甘事,自古男儿当自强。”孟子则从反面强调:“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无论是个人还是民族,有自信才能自强,自强才能自立,自立才能赢得尊重与荣誉,对于事业如此,对于文学创作也是如此。 2016年4月,文轩在意大利博洛尼亚荣获国际安徒生奖,这是中国作家首次获此殊荣。文轩在获奖感言中,充分表达了对中国文学的自信: 获得这个奖项的意义不仅在于对我个人的文学创作生涯的鼓励,更重要的意义是让我们得出一个结论,中国的儿童文学就是具有国际水准的儿童文学。它不是颁给我个人,而是颁给中国儿童文学,我更愿意从这个层面去理解获得这个奖项的意义。它将会改变我们对于中国儿童文学的很多看法,譬如长久以来对我们作品的不自信,认为中国的儿童文学跟世界还有巨大的差距……或许可以说,这个奖项的获得终于验证了我多年前的看法是正确的,那就是中国儿童文学的水准就是世界水准。 文轩以他的自信与坚定不移的追求,将中国儿童文学推向了一个让全世界仰视的高度。 多年前,当文轩的作品还没有进入国际安徒生奖评委的视野时,我于凤凰出版集团在北京举行的“感动今生,追随永恒——曹文轩纯美小说系列庆典”会上,发表过如下一段发言,表达了我对文轩小说必将走向世界、改写文学史的坚定看法: 儿童文学是没有国界的,是真正的世界性文学。曹文轩的小说不但是中国儿童,也是世界儿童的精美精神食粮。我坚定地相信,曹文轩的名字和他的作品,必将写在中国文学史上,也必将写在世界儿童文学史上。 传世的文学是那些打败了时间的文学,曹文轩的文学必将是打败时间的文学,特别是他的《草房子》。 数年前,我写过一篇《中国儿童文学十作家论》的文章,对每位作家给出不超出300字的评说,我对文轩的评说是这样写的: 刻骨铭心的苏北水乡少年记忆与悲天悯人的北大教授人文情怀,使曹文轩永远跋涉在‘追求永恒’的精神大漠。他的作品崇尚人的感情、格调、欲望,关注人的精神、灵魂、境界,以富于个性的鲜活艺术形象,有力而有效地表现出现代中国儿童的生存体验及其根本的历史缘由,并把所经历的苦难艺术地转化为精神资源。他的作品一方面深深地扎根于现实土壤,同时又拓展出广阔的想象空间,富于理想主义与浪漫色彩。他对中国式‘成长小说’与‘幻想文学’的艺术探索,对小说的形象、结构、场景特别是语言的探索,充盈着理想智慧的光芒,有力地增强了中国当代文学与儿童文学的美学品质、文体秩序与世界影响。 (作者为北京师范大学教授、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中心主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