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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金波先生谈诗:60年为爱与美歌唱


    
    金波:原名王金波,首都师范大学教授,新时期以来中国最为重要的儿童文学作家之一。1961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1957年开始发表作品。出版过诗集《回声》《绿色的太阳》《我的雪人》《在我和你之间》《林中月夜》《风中的树》《带雨的花》《我们去看海——金波儿童十四行诗》《金波的花环诗》等二十余本;童话集、儿童小说《小树叶童话》《金海螺小屋》《苹果小人儿的奇遇》《眼睛树》《影子人》《白城堡》《追踪小绿人》《乌丢丢的奇遇》《婷婷的树》《点亮小橘灯》等多部作品;多篇作品被收入中小学语文和音乐课本。多次获“五个一工程”奖、国家图书奖、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宋庆龄儿童文学奖、冰心图书奖、陈伯吹儿童文学奖等。1992年获国际安徒生奖提名。
    
    
    
    《金波的花环诗》(含《献给母亲的花环》《献给爱的花环》《献给树的花环》),金波/著,邹晓萍、索晓玲、覃敏/绘,明天出版社2017年5月第一版,40.00元/册
    金波先生的新居在北京以北。周五拜访的时候,北京下起了不常见的中雨。一路驱车,春雨淋漓,花木扶疏,远山如黛,远离市区的烦扰尘嚣,一如先生60年笔耕不辍,用他的充沛童心、真挚情感、典雅美文、音韵审美,在诗中为中国的孩子们营造的这独一座美与善的桃花源。
    待到先生家,果不其然,金波先生已经早早地在门口迎候——即使上门拜访的是我这样的后辈。长者之风,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一如奈保尔所言,“好的或有价值的写作,一定有赖于作家身上的某种道德完整”。
    一向选择格律形式写诗,体现了金波先生对诗的认知。在他看来,诗歌与一般文学样式不同,需要入于耳,根于心,是一种听觉的艺术,尤其是儿童诗,更需要格律。比如,对于幼儿来说,感知声音之美早于感知内容。诗歌是建立在声音的审美之上的;诗歌的显著特征,就是必须在音韵和格律上加以整饬,使之富于语音上的美感。这与其说是一种规定,更不如说是“诗成其为诗”的壁垒,直到诗家随心所欲不逾矩,看似在框架内,却毫不拘束地表达美。
    诗人的禀赋和个性有关,也和环境有关。金波先生曾言,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参加革命去了,母亲抚育他长大。母亲用乡音读的很多首童谣,至今仍历历在耳,留在他的记忆中,这让他情感变得丰富,体验变得敏锐。当字组成句子以后,便在诗人的手里获得了生命。而这生命是否精彩,那就要看诗人了。一首好诗绝对不是抽象的理性论证,而一定是一个独特唯美的诗意王国,是诗人用喷薄的情感、点石成金的手法造就了美丽,让读者自然而然进入了诗人的美善天地。
    对于儿童诗而言,还需要诗家拥有充沛的童心,以唤起孩子的共鸣。如果说儿童文学作家是“生就的”,那么这种秉赋是,始终保留着童年的真实感受、真实想象、真实愿望。这“真心”,不会因年龄的增长而淡漠,不会因知识的增多而弃置,也不会因世俗的陋习而改变。每一颗童心都是一座美丽的花园,充盈着对天地万物的好奇感知,和饱满鲜活的生命体验。
    有儿童的地方就有黄金时代;有童心的人就有天堂。
    诗歌是听觉的艺术
    读书报:十四行诗有着形式格律方面的种种苛刻规范,例如韵脚的排列组合、音节的抑扬顿挫、内容的起承转合、最后两句对偶等;而构成“花环”的十四首十四行诗必须首尾相叠,即每一首的首句需用上一首的末句,其第十四首的末句,则需要用第一首的首句,而“尾声”一首,必须由前十四首的首句,按顺序排列组成。如此森严的格律,曾让多少诗人在“花环”前望而却步。您为何选择了如此苛刻而严密的格律形式来写诗?或者说,这体现了您对诗歌怎样的认知?
    金波:的确,14行诗的格律非常森严,所以,我带有一种挑战性的兴趣去写诗。再就是,我们的自由诗到如今大概有100年的历史了,可是新诗、自由诗的格律一直都在探索之中。我认为,诗歌跟一般的文学样式——比如说小说、散文是不一样的,它要靠口耳相传,需要入于耳,根于心,其实就是一种听觉的艺术。为了传播,为了人们的记忆,诗歌需要找到格律。
    像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新月派”的诗歌,闻一多这一批诗人,一直在寻求、创造一种格律。建国以后50年代那一段时间,何其芳他们又是在寻求格律,当然,实践到如今,新诗还没有找到被大家都公认的格律形式。但这种需求是必要的。在诗歌形式上,我的前辈们都在探索,我写到一定时间,我也会去探索一下。
    儿童诗更需要格律。可是我们当前发表的儿童诗,慢慢地慢慢地,大部分都不押韵了。我觉得,给孩子写的诗歌,跟给成年人写的诗应该有所不同。孩子一诞生,就在诗歌的韵律当中生活,妈妈的摇篮曲是最有韵律的。虽然婴儿不知道妈妈唱的是什么,但是声音大于内容,首先是妈妈的声音吸引了他,而不见得是妈妈唱的是什么。所以,对于婴儿来说,诗歌首先是听,是听觉上的审美趣味的建立。给孩子写诗,真的是要特别讲究格律,讲究音乐性,让他听了舒服,心里感到温暖。
    对儿童来说,读诗不但要欣赏内容,还要欣赏形式。现在孩子都很喜欢读古典诗词,归根到底,古典诗词首先欣赏的是形式,欣赏的是押韵,比如“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孩子还没有情感的共鸣,他没有经历过别离,但是孩子为什么一朗诵就会了呢,是声音,是韵脚。所以,我觉得对孩子来讲,读诗不在欣赏内容,甚至欣赏内容是第二位的,而是欣赏形式,最浅显的就是韵律。首先让孩子从听觉上享受一种美的感觉,他对诗就有兴趣了。我小时候就是这样,我妈妈给我读民间的童谣,有的不见得懂,可是妈妈的声音非常美,我就觉得这诗是最美的;而读别的文学样式,没有这样的感觉。所以让儿童欣赏诗,我觉得要从声音入手。
    读诗:情感体验的无限再认识
    读书报:三本花环诗中,我最爱的是《献给母亲的花环》,母亲的沧桑人生和“我”的成长,在回环往复的旋律中流畅而富有层次地展开,和谐纯净之外,又有了一种黄钟大吕的厚重和典雅,体现了一种让人惊叹的美。那么,诗人的禀赋是不是天生的呢?怎么能写出一首好诗来?对于没有受过专业文学训练的普通读者尤其是小读者而言,如何判断一首诗是好诗?如何读出诗中的美感和内涵?
    金波:在我的儿童文学作品当中,母爱是重要的主题。在写这首献给母亲的花环诗之前,我已经写了很多歌颂母爱的作品,包括散文、诗歌、童话等。我为什么要写献给母亲的14行诗的花环呢,主要是当时我妈妈去世了。她1993年去世以后,在一段时间,我经常回忆起童年的生活,很多往事都涌上了心头,我觉得我纪念母亲的最好方式,是写一首比较有分量、长一点的诗。
    我妈妈是一个很平凡的人,她稍微懂一点文字,能够读报写个信,但并不是很高级的知识分子。我妈妈的一生,实际上真的是普通老百姓,特别是一个中国妇女典型的一生。她作为一个家庭妇女,照顾了几代人,从我的祖父,到我的父亲,到我的孩子。她的这种美德,她健在的时候,我习以为常了;她走了以后,我才深切地回忆起来。所以在这种情感之下,我决定写一首花环诗。它有难度,但是花环诗这种诗的形式可以承载一些重大的主题,因为它的结构非常庞大,讲究起承转合,格律非常森严,所以我想用这样一首有分量的主题诗来纪念我的母亲。
    一个人写诗是不是有禀赋,应该说是有的,但是这种秉性,在一定的环境之中,才能够健康成长起来。我的妈妈并不识很多的字,但她从文学的角度、教育的角度,给我读过很多她小时候读过的童谣。所以,我开始对诗歌的旋律、节奏很感兴趣和敏感。后来我上了大学,课余的时间我是研究童谣的。
    所以,尽管秉性是先天带来的,但是后天能不能给一个温暖的温床,非常重要。对我而言,种下的诗歌种子,是我妈妈给我朗读的民间童谣。
    对于孩子来说,及早接触诗歌是非常重要的,不一定要等到他会识字、会读书了。既然诗歌是一种听觉的艺术,熏陶他、造成一种敏锐的听觉,非常重要。这种听觉的训练,跟没有是不一样的。音乐的耳朵就是对音乐极为敏感,诗歌也是另外一种音乐,是不谱曲的音乐,它有它的节奏。所以我觉得,应该及早给婴儿诗歌的熏陶。再就是,让一个孩子喜欢诗,最直接的是给他朗诵诗。我的孩子还在幼儿园的时候,我就给她朗读诗歌。甚至我给我女儿写诗,她三岁的时候,根本不懂诗,但我也会给她朗诵。孩子会觉得,这首诗歌是写给我的,而且爸爸的声音非常重要的。当然,当孩子有了语言表达能力的时候,给他朗读一些诗歌作品,给他讲一讲,也让他说一说他听这首诗是什么感觉,也是一种诗歌的审美。往常的亲子阅读侧重于故事,其实在亲子阅读当中,诗歌是非常重要的,要尽早接触,要跟孩子从读诗歌的方式交流感情。
    读书报:艺术的基础是文学,文学的灵魂是诗。现在的儿童文学领域,长篇小说特别火,但是诗歌一直是不温不火的状态。如何认识诗歌对孩子精神成长和全面成长的意义呢?
    金波:读诗最重要的是引发孩子的共鸣,而且这种共鸣是多方面的。其一听觉,他觉得好听、音乐性很强,押韵和不押韵,作用于孩子的听觉是不一样的;再一个,诗歌的表达方式,比如说反复、排比,和一般叙述、记叙的散文是不一样的,孩子如果对诗歌结构的方式、语言表达的特点感兴趣,这又是一种共鸣。如果孩子喜欢诗,也可以让他写写诗。有时候孩子自己也有这个要求,他读完这首诗,他并不知道他下面说的话也会有诗的熏陶和影响。如果喜欢,他有时候要往这个韵上去找一找,这是孩子的游戏,但这种游戏是共鸣的结果,共鸣对孩子来说,就是爱上了诗。所以,从不同的角度,内容、形式、叙述方法的角度等,都可以培养孩子的诗歌审美。总而言之,对孩子来说,读诗是最重要的审美兴趣的培养。
    诗歌是一种非常精微、凝练的文学形式,它有大量的空间留白。我写诗就是这样,本来我这首诗可能就是一篇童话,最初我构思的时候,它是有情节、有人物,甚至有矛盾的,但最后写成了一首诗。所以,诗歌留下的空间,或说空白是很大的,这个时候就要抓住孩子读诗,让他说一说他是怎么理解这首诗的,给他一个表达的空间,让他去进行联想或者想象,引起共鸣。诗歌是情感的表达,但是情感的背后有情结,那么你要把这情结给孩子们演示、扩大出来,或者启发孩子们讲讲。这些都是填补跳跃的诗留下的空白,非常重要。
    读书报:诗歌留白当中,其实也饱含着诗人深厚的生命体验,通过诗歌,去感受语言文字之美和诗人蕴含其中的思想内涵,是一种阅读的基础。没有这种基础,即使读长篇小说,也是在单纯读故事,而不能感受文字之美和体验之美。
    金波:是,诗很讲究意境,而意境有时候可意会不可言传。所以,有时候,一首诗意境的挖掘会没有尽头,诗无达诂也是这个意思。一首诗,10个人有10个人的体验,对他的切身体验的不同表达。所以,除了给孩子读诗,还应鼓励孩子仿写,这也是孩子亲近诗的方法。我小时候就是这样,我把我喜欢的诗都抄在本子上。
    所以,诗歌这种形式虽然短小精微,但是体会诗或者亲近诗的方法是多种多样的。而且诗储存在感情当中。一部长篇小说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故事结构,或说情节,但诗歌给你的体验,是感情当中的无限再认识,一首诗常读常新,常思常新。所以,孩子如果爱上诗,和他读小说、读散文的体验绝对是不一样的,他能体验到诗意。
    感受爱与美
    读书报:您曾经引用散文家普里什文的一句话,说您的天性中,“素来有渴求韵律的愿望”。而您对韵律的敏感,对“韵脚”的感知,是从很小的时候起,听母亲念诵童谣和儿歌开始培养起来的。那么,您是因为什么原因走上了文学创作这条道路?为什么选择为孩子们写诗?您希望孩子们从您的诗歌中感受到什么?
    金波:我对声音比较敏感,可能是我母亲给我念的童谣,引发我走进童谣的世界当中。最初我写的诗,都是有严格格律的,儿童诗几乎80%都是可以谱曲的。我对韵律比较敏感,一开始进入到写诗状态的时候,我的听觉就具备了这样一个条件,或者说我对自己有一个要求。现在我写诗,一般都要朗读,出声的朗读或是默默的朗读,然后在朗读中修改我的诗。比如十四行诗,到什么地儿押什么韵,每一行之间的节奏感都是不一样的,这就是所谓的“顿”,所谓的“节奏”。
    我希望孩子们从我的诗歌中感受到爱和美,这是一切文学,特别是儿童文学要首先给孩子的。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感情丰富是非常重要的;培养孩子丰富感情最好的方式还是文学艺术,说教是没用的,让孩子自觉自发地从文学作品当中受到感染。
    我非常喜欢跟孩子们,特别是跟感情丰富的孩子对话、交流。现在我们都要求孩子们懂得纪律,懂得道德。但是,接受道德的这个孩子必定是感情很丰富的。具备道德情感的时候才能接受道德,就是从感性到理性。对一个感情丰富的孩子而言,你不用去强调,他就知道怎么做,因为他有对世界的爱,对人的爱。这是诗歌所要表现的,也是我希望孩子们从我的作品中得到的。
    再一个,孩子能不能发现美,是我们检验孩子情感够不够丰富的方法之一。一个善于感受美的孩子一定是想象力非常丰富的,因为他在创造美。我举个例子,好多年前,我认识的一个孩子,冬天的雪地里,他看到墙旮旯里面长出了绿草,因为那个地儿避风。于是这个孩子把所有的同学都叫来,说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冬天还有草。但有的孩子就表现得非常冷漠,说这就是草,谁没见过呀。这个为雪地里长出的草欢呼的孩子,我觉得他感情很丰富。有的孩子对昆虫,对鸟,对小动物很喜爱,喜欢跟它玩,对小动物的生命很珍惜,这都是情感丰富的表现。
    我想,我还是比较喜欢孩子。当我是孩子的时候,我并没有这个感觉;当我做了父亲的时候,我就觉得孩子的世界真的是太丰富了,探索不完;孩子有时候不经意说的一句话,我觉得我都可以去思考。有一次我进校园做讲座,请孩子说说,什么是爱。有孩子说,当我听到有人叫我名字的时候,我感觉到很安全,这就是爱。我觉得这句话内涵太丰富了。所以我觉得,孩子的世界、童年的世界真的是非常丰富。我经常说这句话,我说我们常常把孩子比作是一朵花,但是我接触孩子的时候,我觉得他们的心灵是一座花园。
    读书报:之前的成人文学作品,是把儿童视为规训的对象。而儿童文学的可贵,也正是在于它发现了童心的无疆,童心的可贵。
    金波:对,我觉得对儿童文学作家来讲,就是需要发现儿童在成长过程中的快乐忧伤,他的想象,他不同时期的兴奋点是什么。我就想,儿童文学其实就是写儿童的成长文学。
    童年生活的对应物
    读书报:从近期您的作品来看,《婷婷的树》《点亮小橘灯》到《昆虫笔记》,小昆虫、小鸟、小树、小花朵,还有您童年记忆里的那些富有灵性的、永远那么鲜活的“小物件”。选择为微小生命而歌,寄寓了您怎样的表达?
    金波: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我的选材问题,但是后来特别是我出版了一本《点亮小橘灯》以后,其中有一组小散文就是写我的小物件,我就发现,我越写怎么写的东西越小了呢。东西是小了,但我思考更深入了,发现得多了,我比较喜欢从多种角度来表现生活当中的事物。比如说母爱,我写了很多作品;
    比如说树木,我也写了很多,《婷婷的树》就是主要写树的;我写蒲公英,我写阳光,写雨,写一些小物件。这些东西我感觉总也写不完,为什么?比如写雨,因为我不同时期对雨的观察、对雨的感受是不一样的,所以我必须不断去回味它,去观察它,去发现它,去感悟它。同样的事物在不同的时间去写的时候,一定是不同的表现方法,所要表现的思考内容也是不同的。
    后来我总结了一个感觉,这些微小的事物,它们好像成为了我童年生活当中的一个对应物,我一想到童年,总会有一些东西跟我当时的情感对应起来。比如说蒲公英。在所有的野花野草当中,我最喜欢的是蒲公英,因为我觉得蒲公英跟一般的花草不一样,它会飞,它的种子就变成了一种有生命力的存在。我们的童年时代就玩一种游戏,把蒲公英吹起来,它飞得很高的时候,对蒲公英说,蒲公英蒲公英你下来。我们管蒲公英叫老头,因为它长着白头发白胡子。我写了一首诗《老头老头你下来》,后来又写了童话。
    所以,这些小物件成了我童年生命的对应物,我永远喜欢它,常写常新。比如我写完《老头老头你下来》这么一个故事后,等我年纪大了,我又在想象,自己能不能变成蒲公英飞上天去呢。这是人到老年以后的一种思维方式,他希望飞翔,希望拥有童年时代的那种飞翔的想象力。所以,写的虽然都是蒲公英,但寄寓了我不同时间的感触。这些童年生活的对应物,寄予着我对于生活的感受,还有一种绵长的思念,和新鲜的体悟。
    诗是一种家庭文化
    读书报:诗是最凝练、最精微的文学样式,但却表现了最丰富、宏大的生命体验。那么,作为父母,应该怎样为孩子读诗?在学校里,应该怎样教学诗歌?
    金波:我想,诗是一种家庭文化。也就是说,最理想的家庭不仅仅是解决温饱问题,更在于是有家庭文化的;而诗和诗意,我认为是家庭文化的基础。孔子说,不学诗无以言。喜欢诗歌、感情非常丰富的孩子,他和人交流起来不困难。而且,中国的诗教非常重要的一个中心就是温柔敦厚而不愚,兴、观、群、怨,这是多么丰富的内容。
    另外,在学校里,我觉得诗歌的教学是薄弱的一环,老师觉得不好教。确实如此,短短的几句,怎么去跟孩子们阐述呢,所以最后教学的方法就变得比较单调,有感情的朗读,朗读一遍再朗读一遍,一会儿一个人朗读,一会儿一群齐诵,从头到尾就变得像一堂朗读课了。实际上,我觉得诗歌的教学其实是可以非常丰富的,诗留有最大的空间,它可以激发想象力,这不就是诗歌教学最终的目的之一吗?诗的技巧可以激发孩子再创造,刚才我们已经说到了仿写,这也是在创造;而且朗诵不是念一遍就完了,诗歌朗诵应该是孩子发现了诗歌,我们是在他朗诵当中发现了这个孩子。在诗教学当中,老师创造新的教学方法的天地是非常宏大、开阔的,只要老师爱诗。
    读书报:中国是一个诗歌大国,但相较于小说、尤其是长篇小说的繁盛,诗歌的写作欣赏其实相对来说处于一个比较边缘的角落。那么,普通读者如何去感受诗歌,诗歌如何能够重回大众视野呢?
    金波:我们要做一些普及诗歌的工作,比如说建立学校的文学社团、朗诵兴趣小组等,这是外部的条件。另外,我觉得非常重要的是,尽早的把孩子引入到诗歌创作的实践当中;因为只有写诗,孩子才会慢慢的懂得欣赏诗,他也就真正的深入到诗歌里头去。不仅要给孩子读诗的机会,也要给他创造诗的机会。其三,要把诗歌和生活联系起来。比如母亲节,孩子们是否能找到、朗诵甚至创作相应的歌颂母亲、母爱的诗,那么,诗教的效果立刻就显示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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