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第1期文学期刊扫描:在生活深处发现大千世界
新的一年,文学刊物陆续“上新”,既有诸多名家新作,也不乏文学新生力量的涌现,为读者呈现新年伊始的“饕餮”文学盛宴。这些新刊作品不仅以丰富的体裁探索、富有辨识度的叙事文体、新奇的美学实验探索当代小说的可能性,也从历史地理的维度勾连当下现实,以隽永深邃的散文文字呈现作家眼中的新时代大好山河。 柳青佚作与王蒙“奇书” 《人民文学》在2024年首期头题发表柳青长篇佚作《在旷野里》。这部小说是柳青创作于上世纪50年代初的长篇未完成之作,小说围绕1951年7月初渭河平原某县产生棉蚜虫害这一核心情节展开,在虫害的治理过程中,县委书记朱明山、县长梁斌、组织部部长、宣传部部长等干部,在和人民群众交流沟通中各自展现自身鲜明的性格、观念意识和态度,构成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现实主义人物群像。评论家贺绍俊、李建军等认为,《在旷野里》是《创业史》的前史,朱明山与梁生宝处于同一精神谱系之中。小说蕴含宝贵的问题意识和时代精神,将历史的重大转型形象化在乡村日常中,为当下作家如何从生活中攫取素材、寻找灵感进行创作提供了丰富的启示和有效的借鉴,必将为作家深刻理解柳青如何俯下身子沉到生活深处、融入百姓提供新的启发。 王蒙的中篇新作《蔷薇蔷薇处处开》(《十月》2024年第1期)是2024年小说中的一部“奇书”。从1953年开始创作以来,王蒙创作历程已逾70周年。新作《蔷薇蔷薇处处开》以1985年访问欧洲的作家代表团中的作家为人物群像,对昔日的诗人、小说家、剧作家等有妙语机锋的戏谑,也有深刻的追忆与共情。王蒙以梦中梦的结构、狂欢化的呓语串联起往事、故人、梦境、音乐与诗,表达出对文学、生活与往昔的浓厚眷恋。“作者有一点点小小不言的年纪了,急于将小说写它个淋漓尽致,天地笑、神鬼哭、风涌水跳、36般武艺、59种兵器、72种变化……”小说中主人公“WM”忍不住如此自陈,强劲的文学创造力和活泼的精神状态跃然纸上。作者穿梭于时光与记忆、回忆与梦境、轶事与掌故之间,亦真亦幻,亦史亦诗,以丰厚细密的信息含量、酣畅淋漓的狂欢语言展现了80年代文学舞台上的众神镜像。如同小说责编季亚娅所说,这是一部关于上世纪80年代的回望之书、深情之书,一位革命者、文艺组织者、艺术家、可爱的人的精神之书,一部跨越两个世纪的当代文学与文化的私人笔记本、记忆档案。 致敬普通人的现实主义写作 董立勃的长篇小说《尚青》(《收获》2024年第1期)以动荡的边疆历史风云为画卷,在充满民族和地域色彩的日常生活情致中,缓缓展现一个关于爱与自由、复仇与救赎、责任与勇气的故事。师范女大学生“尚青”因为恋人的意外而不断卷入历史动荡之中,告密、阴谋、伤痛不断逼迫她进行抉择,但在阴差阳错的反转中,她逐渐成为一位边陲乡村的教育启蒙者、骑马打枪的侠女、村民尊敬的“先生”。小说在时代、历史和人性的深度探寻中,“立”住了这样一位女性乡村教育者的形象。值得关注的是,新年首期《收获》还刊发了钱幸《皮影》、王玉珏《瞳距》、小杜《婚姻日志》三篇中篇小说,钟求是《生活节点》、黑孩《物理反应》、于昊燕《载空者》三篇短篇小说,从悬疑破案、家庭婚姻、性别身份的心理深度等切面对人性和现实展开剖析。 作为一位诸体兼擅的写作者,李修文推出了长篇新作《猛虎下山》(《花城》2024年第1期)。小说褪去了他以往那种绝美而凌厉的叙事风格,带着一种世纪末的温柔弧光。在炼钢厂下岗工人们庸常的生活背后,不变的是李修文那种山河苍茫、热烈苍凉的精神底色。工人刘丰收,与妻子林小莉及其情夫张红旗,面对后山流窜下来的老虎在炼钢厂所搅动的风云,与虎斗,与人斗,与扮演老虎的“人”斗,惹出一幕幕啼笑皆非的闹剧。作者依然关注时代浪潮中的普通人,在荒诞的故事之下,有对人性的发现,更有长久的凝视和思索。 姚鄂梅的长篇小说《不会飞的海燕》(《当代2024年第1期》)看起来是一个孙少平式的故事,但其实主人公林海燕的成长经历更为贴近当下时代里那一群未被文学书写所照亮的“小镇做题家”。“不会飞的海燕”构成一种整体的隐喻,“海燕”们不知道自己本应该自由翱翔天际的双翅,除了“必须飞过大海”这个被社会、历史和家庭所强加的目标之外,还有什么施展的空间。所以林海燕并非“卷”,而是在并无主体性的自律和勤奋中,承受着庞大而莫名的不自由。海燕有着普通的家庭出身和普通的智商,青春期除了读书外一无所有,随后按部就班地工作、结婚。小说有着“新写实主义”式的零度书写,细密而庸常,然而在故事的后半段,作者安排了银行抢劫的戏剧性冲突,实验性地探讨了当“小镇做题家”的人生越出轨道之外,会有怎样的可能。 与前面几篇带有怀旧色彩的现实主义题材创作不同,潘军《与程婴书》(《天涯》2024年第1期)是一部叙事探索意味浓厚、文笔优美流畅的历史小说。小说对“赵氏孤儿”的发生史、演变史和民间接受史进行颠覆和改写,从阴谋与爱欲、血缘与亲情重新探讨“赵氏孤儿”流传千年的家国仁义、道德的价值内核。作者虽以第二人称行文,但却赋予对话者“我”极高的权重:“我”既是小说叙事的操控者、故事的权威阐释人,也是不受时空束缚的旁白者,以及调度历史镜头的影像导演。潘军有多年影视工作经历,小说一些关键场面夹杂了分镜头脚本的处理,赋予小说浓厚的影像化视觉色彩。《与程婴书》以清晰的思想内核、流畅的叙事和独特的美学风格启示我们,文学如何在与视觉影像语言的融合共生中丰富自身的信息含量与文学美感。 素人与跨界写作,激发文学更多可能性 新的一年,诸多文学杂志或增设新的板块,或开辟新的栏目,以火热的文学书写呈现新时代的勃发气象。《当代》增设了诗歌版,《当代·诗歌》逢双月出刊,将努力呈现当代中国诗歌的活力、重力、实力、魅力。《中国作家》文学版新设“网络文学精品连载”栏目,首期推出网络长篇小说《我的黄河我的城》,探索传统文学期刊与网络文学的融合发展,令人耳目一新。《湖南文学》在新的一年迎来全面改版,推出“回眸”和“青年计划”两个专栏,前者侧重对资深作家作品的回顾,后者侧重青年作家的在场,以多样化的形式展现作家与现实、历史的关系。 各大文学期刊致力于从青年创作中寻找新的语言、叙事与美学风格。《北京文学》在首期“新北京作家群”栏目中推出了青年作家常小琥的《中间人》,小说借由女记者程蝶的深度追踪调查,展示出人性困顿,具有非虚构影片般的真实、粗粝与凌厉质感。同期“新人自荐”栏目还推出了杜宇的短篇处女作《90后的女儿和60后的父亲》,有自然丰沛的日常生活细节。伍华星的《入刀山》(《上海文学》2024年第1期)是这位青年作家继《凼凼转》之后再度以“粤语意识流”的语言风格呈现的作品。在同期的批评家对谈中,陈培浩、张怡微、李德南、刘欣玥等都以此小说为样本,谈到方言写作的可能性和叙事探索的边界。陆源的《唐风五联》(《天涯》2024年第1期)是关于唐代历史的五个章节片段。语言古雅,近乎佶屈聱牙。陆源将自身具有浓烈油画色彩感的语言推演到极致,辅之以古代生僻典籍故事制造的强烈陌生化效果,探索了当代小说在历史意识、语言特色方面的边界。《当代》首期“发现”栏目推出青年作家穆萨的短篇小说《洄游》,这是编辑从邮箱自由投稿中发现的作品,展现了一位文学新人朝向远方启程的步履。《作家》2024年全新推出“金短篇·名家推荐”栏目,首期发表了董智婷的《一个关于马桶的荒唐设计》、水溶的《抵达桃曲》、洪页的《她在无眠的夜晚》三部新人新作,并配以文学名家推荐。从新年首期所刊发的青年作家的阵容来看,文学刊物致力于发掘充满潜力的素人写作者或跨界写作者,在小说、散文、非虚构、诗歌等文体中赋予青年更多的自由空间,新的一年,青年写作值得期待。 在行走中重审人与自然、历史的关系 “重走山河”可以被视为2024年各大文学期刊的散文栏目的核心关键词。《人民文学》散文栏目刊发了《谢冕散文三题》,学者谢冕回忆他与友人在维也纳街头、剑桥大学流连的场景,还有与日本友人北海琼华岛下“秘密见面”的历史现场,以充沛的感情在回忆中丈量世界、重温往昔。同期杨献平的《雪中的河西走廊》如标题所述,结合历史、地理与自然风物,呈现了散文的智性之美。《十月》推出鲍尔吉·原野的《万物凝视》和江子的《鹤向孤山》,走向的是万千生灵合奏的自然诗。《当代》推出新栏目“山河卷”,首期推出陆春祥的《三沙九章》,以隽永的文字陪伴读者在跨越时空距离的纸上行旅中“读懂中国”。《山花》的“散文随笔”专栏新一年推出了陈应松的《神农架杂记》,向读者展示了神农架这一神秘之地的自然氛围和人文环境。 总之,向地域出发,以行走的姿态重新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重新探寻人文与历史的尺度,是新一年散文可能呈现的内容倾向和美学风格。 (作者系青年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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