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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子与白米饭或者自我镜像——《万有引力》

http://www.newdu.com 2024-01-04 《收获》 王春林 参加讨论

    

或许与曾经有过长时间的思想艺术积累有关,旅日女作家黑孩的小说创作近些年来很是有一点井喷的意味,举凡长中短篇诸体,均有着非同寻常的出色表现,一时间在业界声名鹊起,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她新近的短篇小说《万有引力》(载《收获》杂志2023年第5期),就是一篇不仅凸显着某种女性主义立场,而且也更进一步地对女性主义有所反思的力作。但黑孩的这篇小说所首先引起我们注意的,却是那个很是有一点特别的标题。我们都知道,所谓万有引力,应该是万有引力定律缩略的结果,而万有引力定律,则是物理学的一个专有名词。因为读过全篇之后都没有能够发现作品内容和万有引力之间到底有什么内在的关联,所以我们首先必须思考的一个问题就很显然是,一篇旨在书写表现现代女性生存困境与心理阴郁状态的短篇小说,为什么要被作家命名为“万有引力”?一番苦思冥想之后,我想,正如同谁都无法摆脱所谓万有引力的控制一样,黑孩之所以要特别征用“万有引力”这一语词,或许也是要试图在一种规律的意义层面上象征性地强调表达现代女性生存困境的某种普遍性特点。

小说采用了第一人称的限制性叙述方式,身兼第一人称叙述者的“我”,是一名曾经一度被作品中另一位名叫小叶的女性误以为是大学同学燕京的旅日中年女性,时年五十五岁。故事得以发生的一个基本前提,就是当下已经是一个手机和微信非常普及的时代。那一次,在更换手机后,我的第一个工作,就是要下载微信、微信读书和微博这三个软件。其中,微信是日常生活的必须,微信读书,“是我唯一能大量阅读中文书的工具,我把它视为重宝。”至于微博,则因其隐蔽性而为“我”所青睐:“一些话在微信朋友圈不好意思说,在微博上却可以毫无顾忌地发表,因为微博的读者跟我素不相识啊。”想不到的是,这一次,“我”刚刚下载了微信,就有一个微信名为小叶的人,不仅很快添加了“我”,而且还主动发来了一条自以为是的微信:“燕京,好久没有联系了。很高兴你终于开始用微信了。毕业这么多年,我经常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你。你好吗?”虽然“我”费尽心思也想不出众多同学中有一个名叫小叶的人,但一番犹豫后,“我”还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删除这个意外冒出的陌生人:“我的微信一向不加陌生人,所以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不过我没有马上删掉这个叫小叶的微信,因为她的出现带着戏剧性,给我的感觉是,接下来还会发生点儿故事。”

到后来,“我”和小叶之间果然借助于简直就如“一个无法探知的大海”一般的互联网,借助于微信之间的神奇联系,发生了一点故事。但其实,说是故事也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故事,说透了,也只不过是若干关于个人隐私的深度沟通而已。之所以会是如此,最起码在“我”这里,是想要借助这种方式透透气:“对于我来说,小叶就是一个陌生人而已,永远也不会见到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的一个人跟微博的作用差不多,可以使我毫不在乎地透透气。”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既然“我”如此迫切地需要通过小叶的微信沟通透透气,那只能说明日常生活中的“我”极有可能经常处于一种内心郁闷的状态之中。第一次,是在一次微信的深度聊天时,“我”和小叶竟然出乎意料地探讨了她们这两位中年女性性生活有无的问题。因为在微信的朋友圈看到小叶发布很多年前的结婚照视频的缘故,“我”便想当然地猜测小叶和老公之间经常会有“那个”(意指性生活)。没想到,小叶的回应却是,“我跟我老公,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却原来,只有在她们两位深度沟通的情况下,方才了解到这一方面彼此的真相,竟然是那样的相似。她们俩虽然只不过是人到中年,但却都已经很久没有跟自己的丈夫同床发生性关系了。唯一的差别只是,“我”已经彻底禁绝了“那个”,而小叶,则是在老公之外,还一直在和其他男性保持着“那个”关系。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对这个问题的解答,顺乎自然地,也就成为了“我”和小叶那次电话聊天时最主要的内容所在。在“我”这里,是夫妻俩各睡各的房间,各用各的卫生间,甚至连同衣物的洗刷,也不仅要把老公的袜子单独洗,而且晾晒衣物的时候,总是会“用手指尖,夹子一样尽可能地捏起极小的两个地方。”久而久之,“我”对丈夫的厌恶,竟然会演变成为一种生理性的反应。比如,吃饭的时候,“老公坐在我对面,嘴里发出一阵阵立体空洞的声音,令我觉得非常障耳。我盯着他的嘴巴看,无法想象这种声音是因为咀嚼食物而发出来的。”不知道其他人的感觉如何,反正在我这里,由黑孩的如此一种描写而联想起的,是鲁迅先生在短篇小说《伤逝》里涓生莫名厌恶子君吃饭的那一处细节描写:“即使在坐中给看一点怒色,她总是不改变,仍然毫无感触似的大嚼起来。”在小叶那里,同样是“井水不犯河水”一般地分室而居,是“把老公的衣物跟围裙、毛巾、窗帘等一起洗。”是被规定使用两双筷子,“一双是在盘子里夹菜时用的,一双是他自己吃菜时用的。”与“我”的情形有所不同的是,有一次,小叶不期然间竟然发现老公一个人在房间里对着镜子自慰:“我觉得很恶心,大声地骂他,他却反过来冲着我发怒,指责我没有权利干涉他的生理需求。”

既然分别生活在日本和中国的“我”和小叶她们两位中年女性全都对自己的老公已经不满到了甚至干脆生出生理性厌恶的程度,那她们为什么不选择离婚后开始新的生活呢?却原来,也只有在必要的沟通之后,她们方才明白,竟然全都是因为经济状况制约的缘故。首先是“我”:“其实我不是没想过离婚,但现实才是更大的手铐和脚镣。”依照日本相关规定,因为“我”到日本时已经快要三十岁了,虽然也一样缴纳国民年金,但即使如此,等到六十五岁之后,可以拿到手的年金额,只有区区大约每月六万日元左右。而“我”的老公,因为早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开始缴纳厚生年金,等到六十五岁后可以拿到的年金额,居然是每月二十多万左右。“我的年金加上他的年金,每月有三十多万日元。换一句话说,六十五岁以后的我,只有跟他在一起生活才有可能吃上饭,并且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而跟他离婚,就等于我要工作到死。”虽然没有交代得如此这般详细,但小叶的情形也和“我”差不多。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如果我跟我老公离婚,我一个人的工资,对儿子的教育费来说,真的是杯水车薪,我跟儿子的生活会变得举步维艰。”由此可见,婚姻从来就不仅仅只是感情的事。正如同“我”和小叶的故事所充分证明的,感情之外,最起码在很多时候,经济也是不容忽略的决定性因素之一种。从根本上说,肯定是因为有以上这些共同点存在,所以“我”和小叶才会在一时之间仿佛有那么多的共同语言:“我跟小叶,我们对老公的感受真的是太相似了,觉得他们跟乌鸦似的漆黑一团。在这里,我竟然使用了‘我们’这个词。”

但其实,倘若再进一步做认真的追究,就不难发现,在“我”和小叶与各自的老公之间那看似毫无理由的情感疏离过程中,却也并非没有任何缘由。小叶那里,是老公和她在经济问题上一贯的泾渭分明:“虽然名义上是夫妻,但她老公并不像我老公似的把工资交给她,每个月只给她一定的生活费。生活在一起,她老公是她老公,她是她,两个人中间总好像隔着一面墙。”“对于她来说,仿佛永远得不到她老公的全部。她说:‘这才是最大的痛苦。’”到了“我”这里,则毫无疑问和一个女人有关:“我老公开了几十年的公司,失败的原因竟然在一个女人的身上。”也因此,“也许我就是从他公司失败的时候开始讨厌他,觉得他愚蠢得不可救药。也许我在乎的就是一个女人吧。我跟小叶,我们之所以讨厌老公,其实也是有缘由的。”与此同时,还有一点必须指出的是,在她们两位沟通的过程中,也曾经不仅涉及到过各自老公值得肯定的好处,而且也还因此而做出过非常有限度的自我反省:“我说:‘问题也许出在我们这里。我们不让他们做自己,让他们做我们希望的那个人,因为他们做不到,是我们的意见多得可以装一辆面包车。埋怨老公是女人的通病吧?’”“我对她说:‘这才是我们受不了的地方吧。说心里话,我们自己也知道,我们是那种非常任性的女人。’”一篇更多地站在女性主义的立场上表现现代女性生存困境的小说里,第一人称的女性叙述者,能够以如此一种口吻作出自我反省,我想,也可以被看作是对女性主义某种程度的有限反思吧。

行将结束我们的批评文字之前,需要对那看上去稍显怪异的标题做出相应的解释。首先是“鞋子和白米饭”。这是“我”和小叶对各自老公的一种比喻性评价。“我”问小叶,“对你来说,你老公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小叶的回答是白米饭:“她这样解释:偶尔不吃白米饭没有关系,但一直不吃就会活不下去。”然后,就是“我”自己对老公的评价:“我说像一双不太跟脚的鞋子。”“令我感到惊奇的是,这鞋子从一开始就觉得不跟脚了,却一直舍不得丢掉,因为我觉得这鞋子不仅结实,还可以防水。”至于自我镜像,则毫无疑问与文本中这样的一些叙事话语紧密相关。比如,“我跟小叶也是相互感染才会越说越来劲越说越具体吧。两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过着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生活,我觉得很讽刺。”比如,“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一个与我患难与共的人。我有一个可笑的印象,恍如隔着一个世界看另一个我。”既然是可以“同一个模子刻出来”,既然如同“隔着一个世界看另一个我”,那不是自我镜像还能是什么?!当然了,即使是自我镜像,也毫无疑问是一种女性主义意义层面上的自我镜像。又或者,作家黑孩借助于这样的一种女性自我镜像,所折射出来的,也肯定是中年人所难以避免的某种婚姻尴尬。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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