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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专的诗》薄薄一本，份量却重。多年的光阴仅浓缩成 57 首小诗，注满真情，激荡着思想的潮汐，展现了一个渴望爱情、渴望欢乐的播梦者的心灵世界，也创造出了一个个让人沉醉的诗歌境界。 当今的诗人，早已不是过去那种“上帝请吃糖果”，劳动者捧着牛油面包来奉献的高人韵士了，诗人常遭白眼，诗人被目为怪异的事层出不穷。此时还爱诗、写诗、为诗奉献一切而无怨无悔的人就有几分殉道和纯粹的意思了，让人感觉可亲可爱和可敬。高专就是其中相当突出的一个，一个为诗苦乐，为诗活着的人。 为写诗，他困乏到无力去拍脸上的蚊虫，心疲神虚地偎靠着冰凉的夜的脊背。但面对黑夜，他却无声哈哈大笑 ，“眼光透视着天地的骨骼和灵魂”，想“用羸弱的声音，肩扛起豪迈的歌”，让千万火龙翻腾五湖四海。在高专眼中，“诗中的月亮是大红醉人的桔子……诗中的雨是天堂之杯溢出的甜露”，诗能“在夜行者脚下点种一盏盏灯火”，使人们自此不提痛苦。因此他主张，是诗人，就得“搜遍身体的四野和心的海洋……把爱的米粒，大把大把撒给渴食的小鸟 / 甘愿自己被劈成火光的碎片 / 抛向荒野、河岸，抛向人民的心田 / 冰封雪冻之夜，大雾弥漫之时 / 让冻僵迷途的灵魂回归家园”。他坚信：只要生命继续延伸，铺满阳光的小路上 ，“便能孵出更多温暖明亮的诗篇”。为此，他甘愿把“身体最壮美鲜嫩的肌块尽化作 / 诗中闪烁动人的字眼 ”。他认为诗人就该这样把“生命耗蚀在 / 光明未出世的黑夜 / 而在曙光日益强烈的光线中 / 虚弱离去”。 对诗的痴情，使高专在“飘摇风雨中，只为了用诗去写红人间最美好的时刻”。 他用诗去书写衣衫褴褛、夜一般漆黑捡拾垃圾的老妇人，赞颂挥汗如雨的建筑工人，用诗赠父母，一往深情地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对一只偶然抵达城市上空疲惫饥饿的鹰，他寄予“聚集足够的力量 / 直冲碧霄”的殷切希望。对孤寂困倦躺着的柴，他想到“雨，愈险恶抽打 / 柴，燃烧的心愿愈加红烈”，“生命奄息的一刻 / 也要作最后一跃 / 像利剑刺破天穹 / 阳光倾泼而下”，“燃烧，熊熊的燃烧 / 让柱柱火光摧毁黑暗的天堂”。在他笔下，诗能够“倾听低弱的声音，抚慰正在凋残的生命”，“诗在不断解开捆绑人们的绳索”，用爱的光芒去照亮别人苦难的角落。 读其诗，密集的语词、缤纷的意象纷至沓来，虽不免费神，但一读通又时时让你有心旷神怡、热血奔涌的体验。比如他写峰巅，是“死亡挥手致意的地方 / 奇花异草掩蔽的刑场”， 写一颗泪涨潮了，“从夜的眼角的缝隙里 / 渗出来，晶莹温热 / 她赤裸裸地伫望着这黑黝黝的陌生世界……探望着脸下面的险峻世界”，是该翻山越岭再回到嘴的源泉中去，还是就此撒手一跳，体验最后飞翔的轻盈，它犹豫不决。用一颗泪既当意象又作载体，写出人进退两难特殊时刻的微妙心绪，夸张而有趣。其余诸如：“风用脸皮擦拭着玻璃 / 雨劫犯似的用身体冲撞着房屋”，“时间一一润泽富有弹性的皮肤”，最好的雪茄，“得一口气将它吸到脚趾头”，“花团锦簇是蛀虫们繁华的家园”，“最美的风景永远隐匿在时间深处”，“适合你的战场不战而胜 / 不适合你的战场每战必败”，“在语言的气候下，你的耳朵发出了新芽！”“词汇的蚊虫，从时间的荫蔽中倾巢而出 / 一圈一圈地绕飞后，因无处寄生而饿死 / 纷纷跌进词典的棺柩”，无不意象奇特，思绪新颖，既饱含哲理，又洋溢着独立不羁的个性色彩和原创精神，它们能更新你的感觉，擦亮你的眼睛，深化你对自身感性存在的珍视和浪漫化想象，读来非常舒服过瘾。 阅读高专这些又绵密又隽永的短诗，我神思飞扬，不知不觉就回到一种久违了的美妙诗情诗境之中，那是古今中外无数优秀诗人辛勤开辟构筑的灵魂家园，是万千文人学士呕心沥血苦苦营造的一方圣境，一切最伟大的诗歌诗人最终都汇合于此，成为世人钦羡、藏珍蕴宝，熠熠生辉的神圣殿堂。高专目前当然无法与那些诗仙诗圣比拼，但他追随前辈大师们的努力却是踪迹明显、一脉相承值得鼓励的。 我相信诗是生命之光，是灵魂之火，它能给贫瘠焦渴的心注入营养，能涵养性情，增加心灵的蕴含，助长思维的清明，能超拔精神，使人从俗务杂念中解脱，能改变人生的态度与信念，高度伸张人的主体精神，使消隐不彰的生命意义呈现出来。不信，请看作为一个自由歌者的高专——一个执着坚定的播梦者，他“弓着腰播种，播种，如此痴迷地”，从事着与生俱来的工作 ，“虽然至今没有披上梦的霓裳踱步丁字舞台 / 一如为黎明献上街道的清洁工人 / 他们的身影在日渐升高的太阳下 / 黯淡成都市华彩中未及打扫的黑斑”，时常与黑暗磕磕碰碰，为生命的纯粹心疲力竭，浑身创痛，但他一次次跌落又坚强爬起，一次又一次编织着向上的最后图形。 诗诞生于心，诗又在引导着心。作为一个以诗为伴、爱诗如命的人，高专写诗主要着眼于心灵的诉求和思想的探索。他“左耳聆听夜莺的啼啭 / 右耳倾听着红日破壳而出”，深知人生到处都会有痛苦，“有的和伟大搂在一起，有的和渺小纠缠不休”，“只要灵魂那盏灯没有熄灭 / 就非一切都是黑暗”。即使不能拥有姹紫嫣红，也别放弃眼前的仅有。他不懈地叩问：“幸福剥至核心其珠玉闪烁什么光芒 / 痛苦再捅上一刀溢出的属哪类滋味 / 以及生活的深度里可有沉鱼飞雁”？他一再追问生存的真理、人生的意义和价值。他相信：人类的真情永远是绿的 ,“爱，把高山爱为柔水。恨，使丑恶戴上镣铐”，人生尽头的台阶上，每个人必将接受公平的奖惩。在没有梦想的天空下，所有愿望会在胸中枯萎。因此人不能坐等天明，人活着就得奋斗，“每活一秒也要使黑暗 / 减薄一寸”。要“把劳动的籽实咀嚼为琼浆玉液 / 浇灌全身血脉的村庄，脏腑的河流”, 要向人间没有鲜花的地方播撒鲜花，要在昏暗时点燃燎原的火把，用一生把春光招至人间。他高声呼唤：“成为太阳吧，那是更伟大的存在！”读这种语美词丰、情理俱佳的诗，常会得到欣悦的审美感受和深层启示。 “把芳菲植入骨髓”，让“诗使硕绿的希望高挂”，帮助人们乘“愿望之翅在诗宇悠悠飞翔”，这些是多么美好的诗情诗境，他来自高专这一普通诗人之心。这心，透明晶亮，又昂奋向上，创造着新鲜的诗语诗意，又何尝不与古往今来一切的诗心诗魂相通相联，并延伸至永恒的未来。触摸它，就触摸到了诗，触摸到了诗歌的希望! （作者系云南省社科院哲学所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