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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丰富多姿的文学胜景 ——《民族文学》2023年第3期女作家专号述评

http://www.newdu.com 2023-08-14 《民族文学》 徐霞 参加讨论

    

2023年春回大地,勃勃生机带来希望和梦想。或许是为了给春天添彩,《民族文学》特别策划了一期女作家专号,共有16个民族的26名作家集中亮相。在民族文学的美丽家园中,女作家的写作历史并不长。如《民族文学》原主编、土家族作家叶梅女士在第3期“卷首语”所言:“本期《民族文学》,恰也似多民族女作家队伍成长壮大的缩影,其中有硕果累累的老作家,力道强劲的实力派,更有蓓蕾初放、令人欣喜的新秀,她们以各自不同的叙述,展示着异彩纷呈的社会生活和人的内心,正所谓一花一世界。”在半个多世纪的发展历程中,各民族女作家的创作队伍从无到有,从曾经的身影寥落,到今天的百花盛开,体现了时代的发展进步,也体现了日渐强盛的文化自信。
    
    小说:女性审美的多姿书写
    今年第3期《民族文学》的女作家专号中,刊出了蒙古族、壮族、侗族、朝鲜族女作家的长篇和中短篇小说,是从南到北的民族生活在小说领域中丰富多姿的呈现,可以借以检阅各民族女作家在这一领域的追求和努力。
    女性作家对生命中经历的伤痛似乎有一种天然敏感,她们的笔触总是能深入人心,揭示出生活中的某些隐秘。而且她们在努力寻找求治的良方,用爱和理解去安抚生命的伤痛。陶丽群的短篇《海边的火光》发表后,很快被《小说选刊》选载。小说聚焦于女性生命所承受的伤害,以及自救的过程。二十年前生活在海边的少妇乔黛遭遇袭击并被侵犯,唯一的孩子英慧也蹊跷失踪。在一片荒凉泥泞的内心和现实中,她试图用对新生命的期盼作为继续活下去的理由。而命运却如此曲折,那个承载着她爱与希望的婴儿始终未曾降临。对一位母亲而言这是一种切肤之痛,甚至时间也不能疗伤。作家以女性视角关注着人物所经历的悲欢,伤痛的修复如此艰难,女性生命的自我拯救之途曲折而漫长,甚至充满绝望。“乔黛恐惧并痛恨所有的夜晚,各种关于孩子的梦反反复复出现在她的睡眠中,她被困扰、诱惑、折磨。”更让人心痛的是,乔黛由此产生对命运“因”与“果”的怀疑,因为她认为无论在事故发生之前还是之后,她从未有过任何逾越天规伦理的言行举止,而命运对她却如此不公。小说结尾,乔黛终于醒悟,她把多年来为孩子准备的衣物投于火光中烧毁。这火光既是和过去的告别,也可以视为对未来的期许。陶丽群在一次访谈中坦承自己并不是女权主义者,“之所以写女性颇多,可能因为本身我就是一个女性写作者,对于女性主人公能产生身心上的共鸣,比较好把握,写起来比较顺畅吧。”
    女性文学经历着由他者书写到自我书写的历程,应该看到,女性对女性生命的关注和理解,更多一种温柔的悲悯情怀。如谢冕先生所说:“动荡年代瞬息万变,人们关注的是外部广阔的世界;和平岁月就不同了,人们有充分的可能性回到自身、回到细部,这时,女性的细微、敏感、温婉和深切,顿然使文学的天地辉煌灿烂起来。”①如果说陶丽群的小说聚焦于女性生命的伤痛,黄芳的小说《对不起》则是一篇女性视角关注下的男性故事。小说篇名就透露了作家的写作意向,她要表达的是人生路上的曲折与救赎。三个原本的好朋友因为青春期的一次意外,人生被命运无情改写。小说中的罗立文、罗世敬和罗一洋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因为某次期末考试,他们分别得过数学、英语、语文第一,被称为罗村“三状元”。为了改变贫穷的命运而努力奋斗,“共同的理想让他们成为牢固的铁三角”,而一场意外则让友情土崩瓦解。因溺水意外去世的罗世敬,成了另外两个朋友人生中一道无法逾越的坎,还让主人公罗一洋的人生背上重负,即使考上大学,有了公职,他还是坚持以苦行僧的方式,为自己当年未能下河救朋友而赎罪。罗立文也因为谎言而负疚半生。小说中的“对不起”,传达了两个人物的负罪感,他们沉溺其中不能自拔。罗一洋的回乡,才让这种局面得到改变。当罗一洋和罗立文能坐下来面对面倾诉心声之时,也是他们的灵魂得到拯救之日。如同罗立文在小说结尾说的那句话:“来,我们把空的重新满上,迎接这新的一天吧。”小说以女性作家的细腻,生动描绘了沉溺于负罪感的人物心理。拯救来自时间的洗礼和人物心灵的自我救赎。
    石庆慧的《美丽人生》是一篇有着鲜明女性特色的小说,传达了女性对爱情婚姻的理想和所需要面对的现实。“美丽人生”具有多重意蕴,一层指主人公所去的理发店的招牌,第二层暗喻主人公清丽对婚姻的失望。“美丽人生。这有点像她当初步入婚姻殿堂的感觉。被吸引,头却是蒙的,有点糊里糊涂。”清丽有些赌气地进了这家小城最好的理发店,在享受洗发的过程中,她人生的经历像意识流一般流淌而过。她的老公林韶华长得帅气,而且二人是“以诗文相识”,在充满浪漫的氛围中步入婚姻殿堂。但是真实情况却“就像动手剥开了欲开未开的花骨朵,等不及天完全黑就放了的烟花。”这个比喻揭示了清丽对婚姻生活的迷惘。小说中的清丽,是典型的“嫁给了爱情,却败给了现实”的例子。她的婚姻表面风平浪静,其实早已经暗流涌动。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给清丽指导人生的,竟然是给她烫发的9号理发师。他在改变她的发型的同时,也在传输他的人生理念。他说,有些疼痛是必须的呀,比如昆虫蜕皮、破茧成蝶、凤凰涅槃……他还和妻子秀恩爱,说出“感情就是要表达不是吗,不然生活多无趣”的话语。
    这是一个略有些老套的故事,但是揭示的内涵却有着普遍意义。对女性来说,无论时代如何发展进步都要面对最现实的问题,步入婚姻家庭就意味着要面对柴米油盐、生儿育女,而理想和现实之间永远有着云水之遥。传统观念与现代意识的难以调和,是矛盾产生的重要因素,也是主人公内心苦闷的根源所在。她改变发型的初衷,或许是想寻找一种自信,但是烫完发之后,清丽的感觉却是这样:“大波浪的卷发披在肩上,看上去成熟而又柔和,棕栗的发色衬得皮肤更白,五官也更加精致,有些浪漫,又有些俗气,大街上比比皆是。”小说以细腻的心理描写展示了一个在婚姻围城中奔突的女性形象。生活中所经历的矛盾冲突,由她的心理叙事来展示,呈现出一个纠结、彷徨的复杂形象。“美丽人生”四个字在这里,暗含讽喻。人生没有现成的美丽,婚姻家庭中的女性需要成长。或许纠结、彷徨之后,清丽会在生活中变得成熟,寻找到自己需要的方向。
    女作家在写作中,总是会遇到关于性别问题的追问。其实没有必要过分纠结于此,正如评论家戴锦华所说:“我不是一个女性主义者,但由于我生而为一个女人,女性主义就不可能不是我内在的组成部分。”②这说明性别意识是女性潜意识中存在的重要成分,它会不自觉地决定着作家观察、表现世界的方法和角度。
    翻译作品,让我们对一些因文字阻隔而遮蔽的民族的文学增加了了解。
    本期刊出蒙古族作家包如甘的小说《天空色的房子》,展现了原汁原味的草原牧民生活,以及他们在生活中所经历的欢乐和痛苦。作家精心设置了草原上几对夫妻之间的情感纠葛,将人情人性展现得淋漓尽致。小说结尾写道:“天空色的房子”烟囱里冒出的青烟看起来像宏伟的云图一般腾起,或许这是在隐喻那随着云和空气飘散开的炊烟奔向了长生天。就像女作家萨仁其其格的表述:“人与故乡血脉相连。要对吸吮着其养分长大的故乡土地,心怀感恩之情,常怀报恩之心。”③正是这种感恩之心,让蒙古族作家笔下的生活变得丰富而厚重。
    曾以《舞动的木偶》荣获第十二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长篇小说奖的许连顺,是当代知名的朝鲜族女作家,她的作品多为民族与女性题材。但是本期发表的长篇小说《流水有情》(郑风淑译)却在题材上有所改变,小说描写了一个汉族大家族的复杂故事,围绕传宗接代、寻找财富等传统因素展开情节。但是作家在小说中设置的主要人物身份却比较特殊,男主人公为从澳洲名校取得博士学位回国的魏家宝,小名五孙,寓五代长孙之意,身上承担着为家族传宗接代的重任。女主人公是魏家宝在澳洲读博时认识的闵都熙,一个具有朝鲜族身份的知识女性。小说以魏家宝的回乡,引出一个家族几代人的悲欢离合,让读者领略了朝鲜族作家在书写家族文学方面的优势。闵都熙这个形象,既有作为现代知识女性优雅自信的一面,同时也有朝鲜族女性隐忍包容的一面。当她被婚姻带入各种曲折、琐碎的生活之中时,也有过动摇,想过逃跑。但是正如作家借小说中人物所言:“树,是为了不被吹倒才摇摆的。”摇摆过许多次之后,变得更结实坚定了。女性需要在婚姻中学习成长,这是女性文学的一个重要命题。如波伏娃在《第二性》里所说的那样:“有一天,女人或许可以用她的‘强’去爱,而不是用她的‘弱’去爱;不是逃避自我,而是找到自我;不是自我舍弃,而是自我肯定。那时,爱情对她和对他将一样,将变成生活的源泉,而不是致命的危险。”④闵都熙和魏家宝这对夫妻,正是在曲折的遭遇中没有放弃对方,从而夯实了那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
    本期小说丰富多姿,为读者提供了多民族多角度的审美阅读,让我们充分领略了民族文学的独特风采。
    
    散文:参与到历史长卷的绘制
    阅读本期专号中的散文,收获的不仅仅是审美的愉悦感,还有一种深深的感动。各民族的历史、现实、习俗,在作家们笔下大放异彩。女性参与到社会历史进程的书写中,这是一种进步,也是文明发展的成果。评论家张莉对当下的女性写作有一段精辟总结,她说:“我以为,真正的女性写作是丰富的、丰饶的而非单一与单调的,它有如四通八达的神经,既连接女人与男人、女人与女人的关系,也连接人与现实、人与大自然。”⑤本期散文很好体现了这种丰富性,散文不仅仅可以书写日常生活的平凡与琐碎,也同样可以在各民族的历史场景中自由穿行,表达出女性视角关照下的历史进程。
    畲族作家朝颜的散文《父亲的大海和太阳》,是一篇内涵丰富的作品,作者倾注了对故乡老屋难以割舍的情感。一座老房子承载的不仅是童年的回忆,更是一个家庭的理想与追求。这篇散文的构思自然而简洁:老屋即将被拆除的消息,引发对往事的回想。对作者而言,老屋承载的是对亲情和成长的记忆,也是触发情感表达的重要载体。而被时间过滤之后的生活细节,更是会饱含情感的冲击力。所以这样的散文更容易让读者产生共情。散文中父亲的形象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他和传统文化中的父亲形象有所不同。作为一名曾经从军八年的退伍军人,他身上有军人的坚强勇敢,也有乡村赐予的质朴厚重。为了创造美好的生活,他带领家人开始了创业的历程,用心血和汗水在荒山坡上建造起一座与众不同的新屋。让人感动的是这位父亲心里装有对生活的理想和追求,作为一名乡村电影放映员,他的工作接触的事物更为广泛,对生活的热爱也体现在对新屋的建造和装饰上面。比如他不惜花费力气将墙刷成白色,还要在墙上张贴电影海报,又“花了几年的时间,陆陆续续对新居进行了美化。他买来油漆,将大门漆上了均匀的蓝色,中间是一个规整的大圆,涂上了鲜艳的红色。大门合上,多么像大海中浮荡着一枚浑圆的红日,大门打开,分出来的两个半圆,又多么像烧红了脸的月亮。”这些带有前卫感的独特行为,在以往的乡村生活中是非常时髦的,同时也在女儿心中播下了关于浪漫的种子。女儿长大后能成为一名作家,或许和父亲当年的行为影响不无关系。老屋对作者的影响之深,应该是深入到血液之中。那是一种独特的精神力量,在潜移默化之中已经氤氲成她生命的“底色”。朝颜在访谈中也说道:“故乡和童年,是一个人生命的底色。人的一生,几乎都处在肉体离乡和灵魂返乡的过程中。毫无疑问,故乡和童年决定了我的思维角度、素材选取、创作走向,乃至语言风格。”散文写出了丰富的乡土人情,也折射了时代的发展进步,是一篇内涵丰富的佳作。
    彝族作家卓美的散文《岁月清辉》是一篇具有鲜明女性特色的作品。散文开篇采用了小说笔法,细致描绘出风对玻璃窗户的冲击,以及给屋子带来的凉意。其实作者所要渲染的是一个女人生命中的悲凉意蕴,从妹妹的角度,去叙写姐姐艰难曲折的人生。虽然是旁观者的角度,但是受姐妹情深的影响,多了一份感同身受的细致与深入。“我”的视角如同摄影镜头,一直聚焦于姐姐的身影,甚至直入肉体和灵魂深处,揭示出一个底层女人走过的曲折之路。散文中姐姐身上那种为了生存坚韧不拔的精神和乐观向上的态度,让人为之感叹。作者绕过传统散文平铺直叙的叙事方式,更多地借鉴小说手法,把一个彝族女人普通平凡而又坚韧不拔的形象描写得生动感人。姐姐前半生的命运都和搬迁有关,从牧场到县城,从一处出租屋到另一处,却对生活的热情永不消减。一个质朴善良、甘为家人牺牲奉献的彝族女人形象跃然纸上。在妹妹关切目光的追逐下,散文中弥漫着一种略带悲情的叙事氛围。让人感叹草芥一般的生命,却蕴含着博大的胸怀。好在姐姐的后半生过上了想要的生活,让读者终于松了一口气。散文的姐妹情深中,包含了浓郁的女性情谊。
    达斡尔族作家吴颖丽的散文《额尔古纳密码》,描写历史上从山东等地移民额尔古纳河的往事,通过移民后代的讲述,让往事浮出历史地表。散文描写了像杨胜印老人那样,从一个异乡人逐步转变为深深爱上额尔古纳这“第二故乡”的一批山东人的创业往事。只把他乡作故乡,“额尔古纳所蕴含的意义,在于它以自己的广袤、深沉和静寂,教给了他们宽宥、慈悲和隐忍,让他们懂得拥有一颗视寒苦为清欢、含辛劳如甘饴的心,才是安度人生的根本。”女性作家对历史叙事的参与,体现了她们的文化自觉与自信。满族作家左丹的散文《四牌楼下老童谣》,描写广西宜州壮族人民美好品德中的热情与待人宽厚。以民谣、童谣串起龙江两岸“壮古佬”朴素的民俗风情。“自古,这方水土黎民就有广纳性的特征,在朝廷推行周礼的涵濡教泽下,‘遂与中土无异’。”“有资深学者论述,壮族文化具有宽容广纳的特征,对异质文化充满了一种包容。这种宽容的特征,有如这里的一座座高山;广纳性又如龙江接纳细流。”
    以上两篇散文,都涉及一个民族融合的主题。作为多民族和谐共生的中华民族,在历史长河中留下了很多值得书写的融合共生的丰富内容。作家们从历史角度展示了中华民族一体多元、丰富多姿的民族特色。
    侗族作家巫溪的散文《在东莞的六楼》,用一把父亲的老唢呐,串联起从湘西到东莞的距离,展现了一个侗家女子在农业文明走向工业文明的进程中所经历的阵痛感。距离产生美,她对故乡的思念,来自在东莞这块陌生土地上所经历的种种磋磨。而父亲的老唢呐,则成了联系她和故乡的一个重要意象,它代表着亲情和温暖。这篇散文让我们看到生活的一种新质,湘西的侗家女子走向城市的同时,也在走向一种对新生活的追求和创造。现代文明的进程中,中华五十六个民族的身影都有着同样的精彩。虽然她在东莞经历着生活的打磨,但是在历经艰辛之后终于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存位置。
    散文是心灵的长歌,可以吟唱出个体生命所经历的悲欢。散文也可以是历史的长卷,可以记载下民族前进的步伐。各民族女作家不同题材不同风格的汇聚,使本期专号呈现出多姿的风貌。
    
    诗歌:对生活的多维度重构
    诗歌,早于小说散文而存在,是一种古老的文体,它收藏着每个民族心灵的秘史。五十六个民族几乎都有属于自己的诗歌传统,它是滋养现代诗的重要养分。在时代浪潮的推动下,各民族的女诗人在不断成长。从新中国成立之初的寥落身影,到今天妖娆多姿的诗歌队伍,犹如进入一个百花盛开的园地。走进她们的诗行,仿佛能聆听到一曲曲新时代新女性为世界发出的咏叹。
    诗歌是心灵的艺术,意象是抵达不同文化深处的途径。要了解各民族女性生命的变化与律动,就要走进她们的诗行,去体验百花盛开的生动景象。意象,是中国古代文论中的一个重要概念。古人以为意是内在的抽象的心意,象是外在的具体的物象;意源于内心并借助于象得到表达,则实是意的寄托物。各民族女诗人的诗歌中,意象体现出纷繁多姿的情状。在蒙古族诗人萨仁图娅的诗中出现的鸿雁、骏马、马头琴、额尔古纳河等物象,展现了草原生活的独特性,它们和牧民生活息息相关。卓玛木初的诗展示的则是藏族生活的文化意象:布达拉宫、蓝天、白云、草地、牛羊、帐篷、炊烟、花儿、小溪、母亲。师师的诗没有局限于写彝族生活,而是把云南多民族共居的生活铺展出一幅生动图景:水电站、驿站、澜沧江、布朗女人、古茶树……传统与现代并存,各民族交融共生。贺泽岚的诗中充满魔幻色彩,旷野、稻草人、影子、藤蔓,嘎歌古巷、苗家酒香、母亲的刺绣,这些事物竟然如此和谐地共融于诗行。隆玲琼的《垄边记》,映射出她在“扶贫”工作中的收获,大地、田野、劳作的人物,让她的诗句充满泥土气息。
    每个诗人都希望在她的诗行中尽情展现出故乡的风采,天南地北的民族,丰富多姿的民俗,共同汇聚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说:“诗人的天职是还乡,还乡使故土成为亲近本源之处。”⑥所谓本源,应该是指诗人向往的生态和谐的大地,丰饶的万物,还有血脉相连的亲人。这些共同构成了一个诗人毕生向往和追求的乐土,也是他们流浪、漫游时心里最大的牵挂。在本期女诗人笔下,故乡始终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维吾尔族诗人米日完古丽·尼牙孜的诗中,尽情表达着对亲人和故土的深情:“我想念父亲,他在大木车上唱歌,我想念母亲,她做油饼,给打麦的我们送来。想念我自己和妹妹,那时,我们的梦绽放如花,我们穿棉布裙,穿过荆棘丛……”诸多细节让往事从时光中生动复活。拉祜族诗人腊维的《留守春天》中的诗句“一棵旧时光里长大的木瓜树,吸收了太多过去的忧愁”,让人不由想起拉祜族所走过的艰难历程。历史总是会在民族成员的心灵上刻下深刻印记。蔡晓龄在《足迹》中将目光投向历史深处,让神思追随祖先迁徙的足迹,寻找着失落的精神传统。每一个民族建设家园的历程都曾历尽艰辛,回溯来路,为诗歌增添了深沉的意蕴。身处天南地北,具有不同民族文化风貌的女诗人作品的集中展示,让人得以更好地领略中华民族地大物博民族众多的特色。无论回望还是溯源,无论抒情还是寻根,各民族女诗人都力图在诗歌中建立起时间和民族的维度。
    同时还应该看到各民族女诗人在诗歌中的追求与进步,她们正在摆脱传统诗歌的写作模式,不满足于对生活进行描绘式的呈现,更推崇个人经验与个性化的表达,她们的诗大大增强了现代诗歌技巧的运用,体现出百花齐放的风貌。这是一种令人欣喜的进步。现代教育的发展让各民族女性有了接受教育的机会,也增加了她们进入诗歌殿堂的可能。她们带着各自的民族风格和个体的生存经验,在诗歌中展示着比外在的民族特色更深入一层的个人经验。这是一个幽深复杂而又五彩缤纷的世界,它为诗歌的探索提供了更为广阔的空间。
    奥地利诗人里尔克曾经在给一个青年诗人的信中,提醒他要“走向内心”,要“躲开那些普遍的题材,而归依于你自己日常生活呈现给你的事物:你描写你的悲哀与愿望,流逝的思想与对于某一种美的信念……”⑦本期诗人的作品,在这一点上各有千秋,她们正在走向内心、展现主体精神的道路上努力跋涉。“80后”回族诗人忆今的诗,擅长对抽象的事物进行思辨,她在《岁月的和声》这一组诗中展现了在抽象与具象之间自由穿行的才华。在她的诗行中声音可以是不朽的,虚无缥缈的往事可以随着钟声而变得清晰。诗人在大地上行走,追寻着时间的秘密。“90后”苗族诗人贺泽岚的诗也带给人惊喜。她年轻而聪慧,对生命有独到的理解,在诗歌写作上喜欢“在生活中多维度审视自己”,认为“将平凡的生活进行重构,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这样的艺术追求让她的诗既充满新奇又能脚踏大地。传统的母亲形象在她诗中体现出新意,《橘猫》中母亲的孤独感,是通过橘猫的映衬而得到呈现:“午后母亲在院中刺绣,它慵懒静卧于木凳下,将给两种孤独,别上温良的眉目。”诗中母亲对诗人的影响无所不在,但却化成细腻的诗意和感受。贺泽岚诗中的民族、乡土,因为诗人的“多维度重构”而笼上一层梦幻的色彩。
    从女诗人们的诗行中,可以感受到人类心灵的深刻性、丰富性,可以体味到流逝的思想与对于某一种美的信念的追求。好的诗歌不是一般地表达情感,而是要表现深邃的人生经验,这是一种更有难度和持久性的诗歌追求。阅读各民族女诗人的作品,能感受到她们诗的意象在具体和抽象之间游走,诗的情思在传统与现代之间穿行,在创造优美、深邃诗境的道路上努力着。
    本期女作家专号,可以视为各民族女作家文学创作实力的一次集中展示。从经济独立到精神自信,各民族女性的成长道路越来越宽阔。和第一、第二代初登文坛的女作家相比,今天的各民族女性写作者无论文化修养还是生活阅历,都发生了巨大变化。新时代有新形象,她们在文学舞台上各展身手,以独特的风采亮相文坛,并成长为各民族女性的文化代言人。中华文学舞台上,因为有了各民族女作家的加入,展现出多姿多彩的文学胜景。
    注释
    ①《中国女性诗歌文库》,春风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
    ②戴锦华:《犹在镜中》,知识出版社,1999年6月版。
    ③萨仁其其格(蒙古族):《安详的青色炊烟》,《民族文学》2023年第3期。
    ④[法]西蒙·波娃:《第二性——女人》,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年出版。
    ⑤《我们在不同的温度沸腾·序》,张莉主编,中信出版社,2022年出版。
    ⑥《人,诗意地安居——海德格尔语要》,上海远东出版社,2011年出版。
    ⑦[奥]里尔克:《给青年诗人的信》,云南人民出版社,2015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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