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新华的小说大多与历史有涉,而小说《沉籍记》就足可见得周新华对于历史沉潜含玩的功夫,体现出周新华的叙事想象力、叙事控制力和小说驾驭能力。 小说写北宋太平兴国三年吴越王钱俶纳土归宋时,侍御史江景防独存爱人之心,不忍吴越十三州民众困于重赋,遂凿船以沉江南图籍之事。此类小说,取材于地方性的历史、人物、掌故、风物和典籍等,对于大多数地方作家而言,写地方自然地理事物、历史人物和事件,这是他们最擅长的,但周新华却不沉迷于地方性的小历史的特殊性,专心地写一地之自然地理事物和地方性小历史,而是将地方性的小历史融入到家国天下的大历史之中,创造出更为开阔的历史叙事空间。因为是写江景防凿船沉籍,以保吴越十三州民众得轻税之利一事,按照一般的常规手法来处理,小说的行动线和推动力,自然便是江景防的故国之念和为民冒死之心。然而,《沉籍记》却并非如此,周新华在处理人物、叙述情节、营造故事的过程中,让读者时时处处可见江景防的一心一念,作家却又全然不以此一心一念为系,而是以富有跳跃性的,没有任何铺垫、瞬间进入情景的极简主义写法,勾连出一个更为开阔的叙事场域。 这个叙事场域中,有江景防与吴越王钱俶、兵马使老刘、戏班曹班主、仆人高二的故国情意,有中书省右补阙王方贽的高义,这些古典时代人类的高贵情感和美德不时穿插在小说中,构成一个网络状的叙事结构。特别是周新华极善于把正史、国史与民间社会连缀起来,构造出种种严肃历史感与民间文化气韵相混杂的叙事情境,像《沉籍记》中的河神,一路尾随的黑气,曹家戏班的药发傀儡,运河码头上拆字师的拆字术,江氏民间祭祖仪式中的割指弹血,上梁喝彩,等等,皆是极富民间气息的细节描写。在一个篇幅不很长的小说中,能融入这么多的民间社会、民间文化、民间生活描写,当然是可以看到周新华对民间的执念,另外也似可见周新华的历史观,并非那种清晰的、以观念形态可以“一言以蔽之”的历史观,而是混杂着含混、不确定性,可以通约天地万物的历史观。 以先锋小说写作起家,周新华写《沉籍记》,自带先锋小说的气息,时间和空间的自由切换,情境的随心所欲处理,以及变幻莫测的“我”的设置,都可以看到先锋的影子;而这些先锋小说的遗产,对周新华来说,恰恰带来的是小说的不滞、不涩,是小说的灵动和自由。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