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付秀莹 生活观 小说当然是“小”的。小说就是道听途说飞短流长嘛。两个女人在廊下说闲话,东家长西家短,议论是非,臧否人物。这闲话不闲,有世道人心在里头。有人物,有故事,有细节,有笑或者泪,有大声呼喊和无声叹息。倘若这闲话被路过的人不小心听到了,情不自禁叫一声好,这便是知己了。假如这人再添枝加叶,敷衍成篇,转述给旁人,就是一篇小说。我有个偏见,写小说这件事,女人好像是更占先机。是谁说的,说谎——也就是虚构,是女人的天性。闺阁里,廊檐下,咖啡馆,后花园,两个女人嘈嘈切切,说一些女人间的体己话、自己的日常、旁人的传奇,都饱含着新鲜的生活汁液,深处蕴藏着真实的人间悲欢。这两个女人说话的姿态是放松的、自由的,甚至是惬意的。她们闲闲的,或坐或立,或喜或嗔,有点漫不经心,又有点无事生非——小说可不就是无事生非么。对于小说家,无事生非是本事,是才华,是小说家之所以为小说家的职业伦理。小说家总能够在庸常的生活中发现意外。那意外,是生活的杯子溢出的部分,滋味复杂,不足为外人道。 汪曾祺先生说,小说,就是小声说话。这不仅是小说的话语风度,也是小说的本质所在。小说是没有帝王之心的。说到底,小说就是个俗物。那些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贩夫走卒的小说观市井喧闹,剪不断理还乱的世间恩怨情仇、爱恨纠葛——有了这些,才有了小说,有了小说的血肉,有了小说的灵魂。 文学是什么?文学是人学。写来写去,小说不过是写人,写人的内心,写人内心的浩瀚无边和风起云涌,写人的内心世界的山重水复和柳暗花明。我以为,小说,特别是短篇小说,是最有平常心的。就像两个女人立在廊下街头说话,她们是自然的、朴素的,没有功利心,并没有得天下的雄心壮志,而她们不知道,正是这一点成全了她们,我是说,成全了小说。这种家长里短,看似最平常不过,其实人生要义都在里面了。从这个意义上,小说家是最平常的一种人,他们消失在人群里,就像水消失在水中。那些动辄就端起架势、拉开场子,企图登高位得天下的梦想,往往会遭遇失望。那些想在小说里施展哲学家思想家这家那家唯独没有小说家抱负的人,往往会以失败告终。至于读者,他们想要的或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一个短篇,一个生活的切片,读完不过是一杯茶一支烟的工夫。掩卷之余,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或者,失神良久,默默一声叹息。在小说里,他们得到片刻的人生安慰。之后,继续去赶那漫漫的人生长路。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