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 《南方文坛》年度奖颁奖暨陆地文学馆揭牌仪式、第十届“今日批评家”论坛在广西壮族自治区崇左市广西民族师范学院举行,众多作家、评论家参加了这一系列活动。对于为陆地这位广西现当代文学的奠基人,创作出了壮族文学史上第一部长篇小说《美丽的南方》等众多重要作品的优秀作家在崇左建立文学馆的缘由及意义,广西壮族自治区文联副巡视员、副主席, 《南方文坛》主编张燕玲表示,这不仅能够为广西的文化版图增加一个文化坐标,还因为陆地这个精神符号的丰富性,他实际上是将革命性与传统性、民间性与现代性集于一身的。可以说,传统性和现代性是陆地等新中国第一代作家共有的,而民间性是各有而不同的,有民间性才能继承传统性,也能丰富和发展现代性。具有如此文化丰富性的陆地文学馆的建成,无数后辈将在这里得到滋养激励,也将进一步推进广西民族文化的经典化。 张燕玲对陆地文学生涯的回顾和创作特点的梳理,也引发与会学者、作家从“新时代的地方性叙事”这一主题出发,谈起对地方性在文学创作中的呈现形式以及独特价值的思考。 对于地方性在文学史中,尤其是在当下的文学现实中是如何体现的,中国现代文学馆副馆长李洱说,近年来文学界一个引人关注的现象是东北作家群的出现,这一批青年作家的地方色彩浓郁的作品,又和当年沈从文等作家笔下的地方色彩不太一样。所以如果从整个新文学的历史来看,地方性叙事不失为一个观察文学现象的角度。最近,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地方叙事的意义被凸显了,得到重新开掘。我们应当重新认识地方性叙事的意义,以及它与全球化呈现出的“欲拒还迎”等各种各样复杂的关系。中国作协创研部副研究员岳雯认为,因为“地方”与人的关系密切,地方性写作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文学创作中“显形” ,并依据不同的时代显现为不同的面貌。近年来,在个人的感性的地方生活经验的基础上,编撰自己的生活记忆,从而与他人联结,进而与大历史展开互动,成为越来越多青年写作者的选择。于是,双雪涛的“东北” ,以及与“东北”这一地方性意象关联的写作者,譬如班宇、郑执等,正在将一种凛冽的地方性意象带入文学,并在与影视等其他艺术门类的互文中赋予了“地方性”以更为丰富的面相。 山东省作协主席、山东大学文学院教授黄发有指出,随着科技的发展,工业化进程的推进,地方原来的边界消失了,乡村的差异性消失了,乡土文化在社会转型过程中受到比较大的冲击。那么,写作中的地方性也会发生新的变化。最近几年,我收集了不少上个世纪80年代各个地方举办笔会的资料,这些笔会就带有地方色彩。它们创办的一个根本目的,就是宣传地方文化,推动地方文学创作。这一类笔会举办最集中的时期,跟寻根文学的发展是互相推动的。虽然笔会的地方性,不同于艺术层面上的地方性,但从中我们可以窥见文学跟地方性之间一些有趣的现象,窥见文学地方性的丰富和复杂性。韩山师范学院副教授陈培浩认为,地方性叙事探讨的既是地方性立场如何融入文学叙事的问题,也是文学写作如何凝思地方性、激活地方性的问题。20世纪中国文学对地方性知识的启用形成了多次浪潮,其中包括从20年代北大歌谣学会的歌谣征集运动、 40年代的新诗歌谣化、文学民族形式的追寻、 50年代的新民歌运动、80年代的寻根文学到新世纪颇受瞩目的方言写作。地方性叙事由此构成了理解20世纪中国文学的一条显豁线索。 桂籍旅美作家、广西师范大学客座教授陈谦结合自己的创作体验,认为文学艺术的要义是追求作品的独特性和不可重复性,而地方性就是一部作品的文化指纹,就像一个出色的歌者,必须要拥有自己独特的声音一样。只有拥有他人难以复制的品质,文学作品才可能具备真正的艺术价值。自己的小说总是比较关注“故事为什么会发生” ,这也导致人物来路在写作中的重要性,地方性这一文化指纹,自然地会打在作品的页面上。 地方性既然在文学作品中以不同形式存在着,那么对于写作者、研究者而言,应如何看待并阐发地方性叙事的价值和特征?中国作协文学理论批评委员会主任、福建省文联主席南帆表示,地方性叙事这种问题的提出,通常是相对于整体或者普遍的叙事而言的。何谓“整体”或者“普遍” ?现代性或者全球化制造的文化同质现象很大程度上显现为各种整体结构或者普遍规则。很多时候,地方性叙事是以反抗性文化的面目出现的。当然,我们所说的“地方性”是相对的。“地方”可能指一个村庄、一个流域、一个文化圈、一个国度,如此等等。前一段时间,我到一些乡村走访,以“乡村笔记”为总题写了一批散文,可以算作地方性叙事的一种实践。他说,我们所面对的许多“地方”同时存在前现代、现代与后现代三种因素的混杂。这种状况形成了复杂的文化交织与文化冲突。对于文学说来,必须深入地体察这种复杂的状况,从而更好地展示“地方”的内在结构。 《思南文学选刊》副主编黄德海则提醒说,地方性的提出隐含着一个危险,即把任意一种具备地方因素的事物作为地方性,从而把地方因素变成某种合理的奇异展览,在提倡的名义下将其对象化。在这种情形下,地方性不再是活生生的日常,而成了供人观看的客体或奇观,失去其应用的尊严,地方性的提出同样也让写作隐含了一种风险,即未经反思地把地方性事物放进作品,既不考虑这一事物在总体文化生态中的位置,也不考虑某些地方性事物是否具备进入精神领域的可能,从而让写作失去了“探究”的尊严,把地方性变成某种未经反省的“记载” 。 中国作协创研部副主任朱钢用反诘的形式提出自己的思考,他表示,关于地方性叙事,我们要考虑如果所有跟文学有关的理论和实践都可以放进“地方性”来讨论,那么,地方性的内涵和外延到底是什么?它是地理上的概念?文化上的概念?还是族群、社会的概念?作家进行创作的时候,从语言、从风情等方方面面来写地方,这样的文学作品就是某个地方的“地方性叙事”吗?另外,我们讨论地方性叙事,是在寻找一个健康的地方性文化精神,还是在寻找一个自古以来以及不论未来如何变化一直存在于我们血脉之中的某种遗传性?我们在讨论地方性叙事的时候更应追问: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此时在什么地方?我们将往何处走?中国文学的叙事如何具有中国文学的气质?广西师范大学教授刘铁群认为,在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一个年代、一个地域以及每一个个体的生命体验,很快就会被湮没。文学的重要作用之一是保留、封存一个年代、地域以及个体的生命体验,不少作家都有这种自觉。但地方性书写并不是简单地展示风土风情与地方画卷,这样的简单化处理除了引起读者的好奇或猎奇,没有多大意义。 广西作协常务副主席朱山坡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和创作感受,表示自己身为地处南方的写作者,感觉在全球化的时代,在交通比较发达的地方,地域性、差异性、神秘性慢慢地消失了。比如自己的家乡北流,地处粤桂交界,受粤语影响很大,旧称“粤桂通衢” ,颇具神秘性。现在,哪怕是很偏僻的地方,这种神秘性、地域性也在逐渐消失。但是人的差异性永远存在,这是留给文学的最后一笔财富。不过我比较担心的是,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人的差异性被淹没,人的独立性和隐秘性也在消失,将来怎么书写,这是未来作家需要思考的问题。 邱华栋、林白、林那北、季进、申霞艳、杨庆祥、丛治辰、徐刚、曾攀等也参与了本次论坛。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