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屋》是一部具有独特气质的定格动画电影,2018年由智利与德国合作出品,曾入围第68届柏林国际电影节论坛单元,并在法国安纳西国际动画电影节获得了评委荣誉奖。 这是一部很难简单概括的电影,从故事的讲述方式到影片的画面,处处充满了阴暗又诡谲的气质。整个故事如同一段难以倾诉的梦魇,让人沉入其中,小心翼翼,步步惊悚,却又总被恐惧紧紧跟随。 故事伊始,低沉谦逊的男声在如同纪录片式的实景画面里煞有介事地介绍:智利南部的群山中,一群人为社区工作,他们的生活贴近自然,充满欢乐,远离外界的诱惑;而对于外界的流言蜚语,他们找到了一部影片来展现社区纯净无争、友好互助的状态。此时,画面上第一次出现了狼一样的牧羊犬,其所指代的意象将以“威胁者”和“社区保卫者”的身份贯穿全片。随后出现了默片时代交代故事背景的画面,老旧的满是划痕的胶片上打上一行行字:一个名叫玛利亚的女孩整天无所事事,她甚至淘气地放走了三只小猪。社区的人为了让她反省,惩罚她100个日夜不许与人说话,玛利亚觉得不公平,于是趁夜逃走。她逃进了树林。树林里鬼影重重,背景音里响起狼嗥,小女孩幽幽地说:狼来了。诡异的故事至此展开。玛利亚走进一间小屋,小心翼翼地询问:有人吗?我需要帮助。画面是黑白的,花盆、衣物、书架、用具在黑灰的画面里生长出来,伴随着小女孩的忐忑和惊慌。她走进了屋子——影片展现出的并不是她拉开门走进来,而是门上出现了一张嘴,接着粉红的颜料涂出脸庞,脸庞和头发以及颈部占据了整个门,黑色的颜料淋漓地划过女孩的脸孔,如暗影扑来。女孩转动眼珠,如一汪暗影在墙上游走,厚厚涂抹的颜料留下痕迹,如鬼魅喧嚣。她吃下苹果,拉开橱柜,被满柜四处奔跑的虫子惊吓,而后,她离开了墙壁,变成了立体的人物——这个变化的过程是可见的,从铁丝、纸条、丙烯颜料的涂抹到造型,观众会一点点看到它成型,且依旧伴随着小心翼翼的提问:有人吗? 画面一转,玛利亚在洗手间里对两只粉红的小猪说话,并发誓自己绝不会吃掉它们,她给它们水,并安抚它们——在这一过程中,两只小猪的后颈被不停地修补,其中一只甚至修补出了半个身子。玛利亚宠爱它们,她觉得生活很好。电视里传来了低沉谦逊的男声,如箴言一般,带着威胁的意味:玛利亚,你的房子是什么建的呢?你关好门和窗了吗?真正的家是禁止陌生人进入的!而闪烁的电视画面上惟一清晰出现的是狼。 玛利亚决定驯化动物陪她玩。于是猪长出了人的手,很快又学会了站立,玛利亚自诩为母亲和天使,她给小猪穿上了衣服,并取名为佩特罗和安娜。穿上衣服的佩特罗变成了小男孩,而安娜变成了少女。他们在一起生活,但是玛利亚并不能常遂心意,这让她愤怒。但她仍然不想回去。低沉谦逊的男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他称呼玛利亚为“我的小小鸟”,并让她把小猪交出来,玛利亚拒绝了,她将安娜和佩特罗教化得和人一样。 很快,躲在屋子里的玛利亚和小猪面临了食物短缺的问题。屋子外面有狼,而困在屋子里大家都会饿死。玛利亚知道狼有食物,她想要出去,但安娜和佩特罗却把她抓了起来,打算吃了她。玛利亚向狼呼救,狼应声而来,小猪变成了树,玛利亚变成了鸟,男声说她将被带回社区,继续照顾其他的儿童。影片最后,男声问向观众:小小猪,你要来我们的殖民地接受照顾吗?这句台词解答了最初观影时的疑问:为什么玛利亚放走了三只小猪,却只和两只相伴? 这是一部充满隐喻的电影,展现的是德军在智利设立尊严殖民地的事件。殖民者满口正义,实则独裁,以保护为名囚禁,以爱之名占有,正如玛利亚给自己戴上圣母光环,却从一名反抗者变成了胁从者,从一名保护者变成了迫害者。 电影通过画面、台词、音效,呈现出异常密集丰富的信息量,而这种过于饱和的信息本身就会带来诡异的荒诞感。电影画面不断在二维和三维之间过渡,带来最直观强烈的惊悚。比如,二维的画在墙上移动,当人物转头时,画面变得不清晰,面孔在墙壁上重构,颜料淋漓或凝滞都会让人随着剧情压抑或毛骨悚然。红和黄这些本该饱满艳丽的颜色,在这里被刻意调得暗淡,看起来阴暗而危险。三维的时候用了大量复杂的材料,一步步展示制作过程,人物经过扭曲、变形、修补、上色,带来了复杂多变的恐怖感。 这是一部可以归类于恐怖电影的定格动画,通过寓言式的讲述、隐喻式的表达、非具象式的艺术语言,构筑出一个荒诞的梦魇、一种虚构的恶毒、一则无结果的精神错乱式的反乌托邦的寓言。折射着真实的历史事件使它显得厚重而冷酷,它绝不是一部讨好观众的作品,它用阴鸷、冷漠、狂躁、惊悚展示着它的先锋气质,用童话般的天真、梦呓般的欢愉揭露人性的丑陋与恶毒,它用一个看似皆大欢喜的结局昭告邪恶得逞,它就像一道傲慢而复杂的谜题,让人忍不住一遍遍去寻求答案,荒诞而惊艳,恐惧且好奇。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