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读《娱乐至死》带着一些功利性的目的,那会儿处于考研阶段,作为半跨考生为了突显自己的阅读量,特意去阅读了不少和新闻传播相关的书籍。但是读完就觉得太值了,经典不愧为经典,让人引发思考的点太多。本书是是尼尔•波兹曼“媒介批判三部曲”的其中之一,作者对20世纪后半叶美国媒体和文化中最重大变化的探究和哀悼。波兹曼以美国电视为文本,对电报发明之后电视媒体影响下的人们的思想、认识方式还有大众文化的发展趋势做出了分析,并得出“娱乐至死”的结论。他在设定“媒介即隐喻”“媒介即认识论”这样的前提后,在下面的章节中论证了两个问题:一,在印刷机统治下的美国,话语“清晰易懂,严肃而有理性”;二,在电视的统治下,这样的话语“变得无能而荒唐”。“在这里,一切公众话语都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并成为一种文化精神。我们的政治、宗教、新闻、体育、教育和商业都心甘情愿地成为娱乐的附庸,毫无怨言,甚至无声无息,其结果是我们成了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 本书的写作背景是美国的80年代,那会儿美国的电视业兴盛发达,作者在担忧美国的娱乐业渗透到宗教、政治等领域时,位于同时期的我们还在观看央视的《动物世界》,听着赵忠祥老师那浑厚的配音“在辽阔的非洲草原上,有一群狮子正在进行繁殖······”而在今天这个泛娱乐化时代,这些配音却被拿来用作各种搞笑担当。当我们的电视还没成系统时,互联网却已经兴起了,如《世界是平的》里面的乐观预言般,我们瞬间就和资本主义社会同步了。所以,这几年咱们频繁有人提到“娱乐至死”针对的也是目前的互联网环境,而不是书里的电视媒介。但是,媒介的变革丝毫不影响此书观点的伟大性和共同性。 我想一位学者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他能看到平凡表象下面深层次的东西,并对其进行理论化的概括。倘若他的这个理论能对将来是数十年甚至是数百年作出一个预测分析那就更难能可贵了,很显然,尼尔波兹曼便是这可贵之人之一。在咱们最大的中文搜索引擎百度里输入尼尔波兹曼,首先跳出来的百度百科对他是这样概括的“世界著名的媒体文化研究者和批评家,生前一直在纽约大学任教。他在纽约大学首创了媒体生态学专业。直到2003年,他一直是文化传播系的系主任。2003年10月波兹曼去世后,美国各大媒体发表多篇评论,高度评价波兹曼对后现代工业社会的深刻预见和尖锐批评以及他对媒介文化的深刻洞察。”文字不多,但足以表明他在传播学领域的伟大成就。除了《娱乐至死》,他还有另一本被大众广泛阅读并翻译成多种文字的书籍《童年的消逝》。而在这本书中,尼尔波兹曼有这样一句话“电子媒体正肆无忌惮地揭示一切文化秘密,它对成人的权威和儿童的好奇心构成了严重的挑战。而如果没有秘密,童年这样的东西当然也不存在了。”而让人不禁联想到最近《爸爸去哪儿4》中大众对于“蕾力CP”的讨论,电视台把一个4岁小孩与大人组成情侣宣传,俨然为了博取话题度与眼球而忽略了自身的媒体责任以及传播的内容和释放的信号所造成的负面社会影响,童年的消逝也是娱乐至死时代里产生的悲剧。《娱乐至死》和《童年的消逝》都是其对西方媒介体制转型深深的忧虑和反思的产物,这在当时西方文化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两本书也成为他所著书的代表。 在这本书的前言中,作者这样写到“在《一九八四》中,人们受制于痛苦,而在《美丽新世界》中,人们由于享乐失去了自由。简而言之,奥威尔担心我们憎恨的东西会毁掉我们,而赫胥黎担心的是,我们将毁于我们热爱的东西。这本书想告诉大家的是,可能成为现实的,是赫胥黎的语言,而不是奥威尔的语言”。而在书的最后一章,作者又再次提到这两种观点“有两种方法可以让文化精神枯萎,一种是奥威尔式的——文化成为一个监狱,另一种是赫胥黎式的——文化成为一场滑稽戏”“人们感到痛苦的不是他们用笑声代替了思考,而是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以及为什么不思考”。此书写于1985年,很显然度过1984年的波兹曼不再担心“老大哥”会出现监视我们,而是恐慌不是所有严肃话题都以娱乐的形式在公共话语空间狂舞,而是娱乐本身就成了严肃话题的一部分。《美丽新世界》我没看过,根据尼尔波兹曼的描述却也能知晓个大概。但是《一九八四》却细细品读了一番,读完整个人有种深深的恐惧感。与波兹曼所在的环境不同,中国历史上曾确实有一段时间处于被“老大哥”监视的环境下,人们失去了表达和生活的自由,人性被极度压抑,所有的娱乐都以统一安排的方式进行,娱乐不再是娱乐,仅仅只是政治宣传的符号。然而今天的我们,逃脱了外部环境的“老大哥”,却没有逃离内心的“老大哥”。随着改革开放,西方思潮大量涌入,我们看待外部的一切都觉得稀奇美好,我们开始听迈克尔·杰克逊,开始看美国电影,对所有的这一切都毫无抵抗力,目光被自动吸引。近年来互联网兴起所带来的交互性和及时性更是让我们和外部世界之间零距离,信息全球化的必然结果是信息的利益相关性降低。利益相关性直接影响到大众的信息获取动机,而娱乐是最能与大众建立一定利益相关性的传播内容,因此,泛娱乐化是资本控制下信息全球化的必然产物。在今天这个泛娱乐化时代,“老大哥”并没有成心监视我们,而是我们主动去注视他,我们根本不需要什么真理部,也不需要什么看门人,一切都是我们心甘情愿。在“老大哥”时代,我们尚且可以看到民众对自由的迷惑和不安,而今天的民众在各种娱乐的包裹下大部分都丧失了独立思考能力。如果有一天严肃的公众对话变成幼稚的婴儿语言,民众蜕化为被动的受众,那么我们这个民族就危在旦夕,文化灭亡的命运也就在劫难逃。在美国,奥威尔的预言和他们无关,赫胥黎的语言却似乎正在实现。而在中国,奥威尔的预言是我们的过去,赫胥黎的预言似乎是我们的现在。 这几年我们开始大量讨论娱乐这个话题,“娱乐至死”这个词被无数次提到,这也使得尼尔波兹曼这个人名在中国小火了一把。本书的英文名叫“am using our selves todeath”,翻译把它翻译成“娱乐至死”可以说翻译的漂亮极了,但是我们不少人却把它理解为“娱乐致死”。似乎娱乐本身就是会让我们丧命的一种事物,事实上这完全是我们的一种误读。娱乐本身是没有错的,我们的生活也需要娱乐,包括尼尔波兹曼在书中不止一次的强调“为了避免我的分析被理解成是对电视上的‘垃圾’的司空见惯的抱怨,我必须解释一下,我的焦点是放在认识论上,而不是放在美学或文学批评上。说实话,我对这些所谓‘垃圾’的喜爱绝不亚于其他任何人,我也非常清楚的知道,印刷机产生的垃圾可以让大峡谷满的溢出来。而在生产垃圾这一点上,电视的资历还远远比不上印刷机”“因此,我对电视上‘垃圾’绝无异议。电视上最好的东西正是这些‘垃圾’,它们不会严重威胁到任何人或任何东西”。所以说,按照作者的观点态度,我们今天该批评的不是湖南卫视这种专门做娱乐的电视台(当然他们在节目内容制作以及宣传上确实有很多值得人诟病的地方,不过不在此处的讨论范围内),而是应该批评像央视和凤凰卫视这种严肃电视台,为了博取眼球在制作严肃节目中让娱乐变成其中的一部分,但另一方面他们的娱乐节目却也是“严肃”的,节目内容一板一眼,主持人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似乎都是经过设计的,如同每年的春晚主持人年年在换,但是表情台词却永流传。作者呼吁知识分子回到书本中去,而不是整日在电视上侃侃而谈,想着一夜成名。就像如今在神州大地上大热的一个人物“局座”张召忠,好好的一个军事专家,整天参加各种电视发表各种言论,硬生生把自己往“网红”方向发展。讽刺的是,当自己的言论变成了段子手调侃的对象,自己还觉得挺好这是拉近了和年轻人之间的距离,紧跟时代步伐。对此,作者也明确的表明“随着印刷术退至我们文化的边缘以及电视占据了文化的中心,公众话语的严肃性、明确性和价值都出现了危险的退步,这就是我希望说清楚的”。现在占据中心的只是由电视变成了互联网。 尼尔波兹曼详细论述了印刷术统治下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思想,并以此表明娱乐的篡位过程。在印刷术统治下,美国人民大量的阅读书籍和报纸,《圣经》是每个家庭的必读书目,几乎每一种类型、每一种题材的书都已经为他们写就,阅读在美国蔚然成风,使殖民地美洲不同于英国没有出现文化贵族。铅字文化培养美国人民的理性思考能力,印刷机不仅是一种机器,更是话语的一种结构,它排除或选择某些类型的内容,然后不可避免地选择某一类型的受众。作者论述印刷机统治下的思想例举了亚伯拉罕·林肯和斯蒂芬·道格拉斯之间著名的七场辩论的例子。当时的人们能津津有味听完7个小时的演讲,并且演讲的语句多是句法复杂,措辞符合严格的法律行文,这说明那时的听众具备了非凡的、理解复杂长句的能力,可以想象印刷术时代下的人们的注意力的超强的广度。对于那时的人们来说,这不是政治教育的一部分,这只是日常生活。那时的演讲内容对于今天的民众来说简直就是听天书,人们如今很难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件事上,更难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人的说话内容上,注意力成为一种稀缺资源。在印刷术时代,人们获取的信息与自己生活密切相关,而这一切都随着电报的发明而随之改变,电报带来了信息流通的及时性。当遥远的大西洋彼岸一位明星发生了丑闻,我们能立即获得该信息,并为此议论好几天,事实上此事和我们自身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接下来摄影技术的普遍运用更是冲击了人们的视觉体系。照片重塑了语法体系,与字词句的结构方式不同,照片无法给我们提供关于这个世界的观点和概念,除非我们自己把照片文字化。所以文字给我们提供的是一个概念,而照片提供的只是一个物体,它失去了内容被记录在真实世界里的语境,任何一段文字搭配另一张图片又可以构成新的语法解读。最终,电视这种将电报和照片结合起来的物体一出现就刺激了人们的神经,娱乐不再遮遮掩掩,而是光明正大的冲破了严肃话题,大众对所播放的内容津津乐道,甘愿臣服于电视机前,然而,当娱乐在消解严肃话题的同时,它却不能构建一套新的价值体系。芸芸大众只是为了娱乐而娱乐,而对于如何生成一套解释和认知世界的理论,娱乐无能为力。 尼尔波兹曼生活的时期电脑还没有成为真正的主角,但是却早已对它做出了预言。可以说,今天的互联网社会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新媒体技术的兴起,并没有促使哈贝马斯笔下的“公共领域”出现,网络的匿名性反而催生出大量的网络暴力、网络犯罪和网络谣言。为了博取眼球,为了出名,互联上的内容生产者们不断刷新着人们的三观和道德底线。就像最近的焦点人物“小马云”范小勤,因为撞脸马云成为双十一狂欢后的又一场“狂欢”的中心。最初人们只是当做一个撞脸梗来调侃,后来发现他家境贫困,身世悲惨后。一大群人披着慈善的外衣纷纷前去“捐赠”,有做直播为了自己涨粉的,有企业想购买头像做宣传的,有为了一句口号为自己产品宣传的,有各色各样的人物,唯独缺了一个真正关心范小勤教育和贫穷根源的人,好一出讽刺剧。中国,道德底线全面失守,所有的一切都败给了娱乐。 在书中,尼尔波兹曼提出了这样一个句式“好......现在”,意思是说事物之间缺少了关联性,只要这个句式一出现马上我们就可以转换到下一个场景中去。“‘好······现在’常被用于广播和电视的新闻节目,目的在于指出我们刚刚看到或听到的东西同我们将要看到或听到的东西毫无关系”。上一秒我们还在为中东的战乱局势操心,下一秒就立马被某个明星的表演给乐的大笑,我们丧失了对事物内部联系之间的进一步思考。智能手机的普及被认为很好的使人们利用了“碎片化”时间,可是渐渐地我们发现不是我们利用好了碎片化,而是我们的一切都被碎片化了。我们再难集中大块时间去做一件事,如果半小时不看一下手机,整个人内心就像猫抓了一样。我们的时间被打碎,生活节奏被打碎,就连思想也被打碎了。 虽然此书伟大,不过整本书透露出的“技术垄断论”腔调让人着实不喜欢,在某种程度上削弱了此书的警告意味。尼尔波兹曼的媒介批评三部曲之一另一本就是《技术垄断》,所以他本人是技术垄断论的坚定拥护者,所以在他所著的其他书籍中也不可避免的透露出这种思想。关于技术的讨论一直都挺热闹,这两年智能传媒的发展,更让不少人坚信技术会统领我们是生活,人类无法掌控技术。然而在我看来,技术再怎么厉害,只要我们去拔掉那个电源,它的一切都将不能运作,最终的统治权始终在我们手里。 我们生活在娱乐至死的时代里,我们需要娱乐,但是所有的东西却开始只剩下娱乐。我们经历过了“老大哥”时代,却又开始走向另一座思想监狱里。或许正如尼尔波兹曼所说,避免泛娱乐化的措施还在于我们的象牙塔——大学。唯有大学让学生多阅读书籍,引导学生思考,培养理性思维,才能避免文化的衰退。可是现如今中国的大学都在提倡市场化改革,大学充斥着浓浓的浮躁气息和功利心,文化氛围的建立何其之难。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