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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张炜的迷宫

http://www.newdu.com 2019-02-26 晶报 王威廉 参加讨论

    张炜是一个有着极为庞大的精神体量的作家。读了朱又可先生对他的访谈录《行者的迷宫》之后,才确切地知道这种强健的精神主体是如何起源的,又是如何在复杂的生活阅历和人生积累中成形的。行者的迷宫,原来并不是一个隐喻,而是一个实指。尽管张炜在前言里谦逊地将这个标题定位为一个隐喻,但随着阅读的深入,在了解他之后,发现他真的是一个行走在大地上的人,他跟大地的关系要比一般的中国作家深得多。他的一生竟然有几十年都行走在路上,这种行走不是舒适的“自驾游”,就是原始意义上的行走——用脚来丈量土地。他将自己的行走方式比喻成纯文学的长篇小说:情节被压缩,而细节被放大。
    迷宫1:土地是人性和文化的共同起源
    行走和漫游是张炜从小养成的爱好,对于胶东半岛的每一寸土地,他都渴望去踏足并探寻。这最终成了他的生活方式。几十年来,他一直扩大着游走的范围,已经不仅仅局限在半岛地区,他要在西方和东方、南方和北方,最贫穷和最富裕的地方去观察,从而使得生活的面积不断地扩大和敞开。他在行走中多次遇险,好几次有生命的危险,这让我对他的写作有了更多的敬重。
    张炜信任土地、亲近土地,是因为他相信土地是人性和文化的共同起源。我们这个时代,这种地方性知识一方面在全球化、商业化的侵袭下快速消亡,那种彼此模仿的、千篇一律的同质化现象越来越严重。乡村模仿乡镇,县城模仿城市,小城市模仿大城市,大城市模仿巨型都市……网络时代把立体的空间变成了相似的平面。另外一方面,我们的出走越来越局限,我们经常看到的是人家想让我们看到的,我也相信世界仍然有巨大的秘密隐藏在那些山水之中,这便是需要行走去突破和发现的。
    因此,张炜不是那种只阅读小说然后便从中孵化小说的食腐动物,他的写作是及物的。除了漫游之外,他还注重“野知识”的收集。他大学毕业后,在山东档案局工作过四五年,这让他接触到了主流视野以外的大量资料。我这才完全理解了张炜作品中那股与众不同的时代气息。他打通了阅读和行走、经验与材料,然后又通过巨大的文学能力把他们统摄在一起。
    迷宫2:为了一个“遥远的自我”而写作
    这种庞大的准备期,自然激发了张炜的创作胃口。他的心底诞生了一个雄心壮志,便是去完成一部关于中国当代的多卷本长篇小说。他也不相信中国人写不出“史诗性”的超长篇作品,因此他想尝试。更重要的是,张炜想从一个更长的时段来思考中国当代社会。他的“长河小说”《你在高原》于2010年在作家出版社推出,他写了二十二年,分三十九卷,归为十个单元,有四百五十万字之多。他谈到,在这二十二年里,他不断地修改和调整。这种修改和调整,一方面当然是为了让作品更加完美,让语言更加体现时代的特点,但另外一方面,这种修改和调整有被动性的一面。因为中国当代社会一直发生着剧烈的变动,多变的政策对于社会的影响是极为显著的,三年一小变,五年一大变,这使得长卷式的超长篇小说总是跟社会语境产生着各种各样的疏离、胶着,就像是漩涡的出现而改变了水面的形象,他必须要从中找到一个更恒常的价值,来穿越这些迷惑耳目的历史风景。
    张炜谈到了长篇小说的艺术,尤其推崇空间并置的思维方式。在纸上形成一个庞大而错落有致的建筑群落,正是长篇小说丰赡的结构之美。他还提到了重复之美,举《西游记》为例,重复的力量不仅仅是简单的加法,很多重复看上去是相似的,实际上它们总有一些微妙的不同,因而重复会营造出一种更有力量的美学。其实中国的古典小说,有许多小说都采取重复的结构,比如《儒林外史》《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等等,这种结构的确有它的好处,可以最大程度地容纳现实的人生世相。
    超长篇小说的写作是对生命的可怕损耗,因此精神主体不仅得足够强壮,还得足够坚韧。张炜谈到他年轻时,身体是很强壮的,可以白天采访记录,晚上读书写作,基本上不需要睡觉。可是,强壮可以撑个一两年,但绝对撑不起二十几年。只有坚韧可以。坚韧不是一种力量,而是一种信仰。他有他的信仰。他说自己是为了一个“遥远的自我”而写作,那个“我”在更高处,那个“我”在注视着写作的自己。这让写作变成了宗教般的信仰,从而获得了生命的坚韧。
    迷宫3:第二次选择带来的存在主义
    因此,张炜特别强调文化产品跟艺术作品是不可以混淆的。作为艺术的文学,在他那里是处于一种完全纯粹的状态,他认为写作没必要去迁就读者,那道更高处的目光意味着生命的完成。我对此是很认同的,只有这样的写作才是出自生命本身的诚挚,才是对读者的最大尊重。读者在这样的文字中跋涉,才能获得深沉的人生哲思。
    再坚韧的生命也会有绝望和痛苦。张炜谈到自己的绝望和痛苦。虽然他很年轻就获得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获得了文学界的认可,按理说不应该有太多的痛苦,但他在社会转型的物质时代陷入了价值崩裂的痛苦,因此在那场“人文精神大讨论”的思潮中,张炜才像斗士那样去发表言论。他认识到,道德伦理和文化思想不会总是处于一种进步的状态,随着历史的不同阶段,这些精神的事物没法得到有效地储存和接力。这跟科技文化不一样,科学技术不但可以储存还可以接力发展,因而科技才创造了今天这么发达的物质文明。所以,他不是一个顽固的道德论者,他只是在捍卫自己行走在大地上所生长起来的精神价值。
    张炜就此提到一点,我觉得很值得深思:对每个人来说,人生的第二次选择特别重要,因为第一次选择是凭着人生的热情和冲动去做的,但是在绝望之后的第二次选择实际上对生命意味着更多。这才是你对于生命道路的主动选择,才能让你承受起人生的绝望和痛苦。这是带着伤痕和经验的存在主义。
    迷宫4:深感人文精神的失落
    张炜是一个过于复杂的人,他的迷人之处就在于他既像是一个古典精神的继承者,又像是一个现代精神的践行者。比如,他对于文化的理解,也是放在一个更宽阔的历史视野当中。他觉得我们应该上承五四新文化运动所提及的“整理国故”的号召,把中国传统文化中那些有益的部分整理下来,成为我们创建新文明的火种和依靠。于是,他花了很多年,主编了徐福的资料集。他并不满足,他从中国文化的起源处开始寻找,并把他所处的山东沿海的齐文化作为当代跟古代进行连通的一个文化源流。他认为齐文化有着自由和浪漫,有着活泼的想象力,有着百家争鸣的包容性,这都深深地影响着他和他的创作。此外,他是极为推崇孔子的。他在《芳心似火——兼论齐文化的恣与累》一书中,考证孔子没有来到齐文化的腹地,但他同样赞美儒家,他只是反对将儒家形式化、空洞化,他觉得儒家是一门需要去实践的学问。比如他深感人文精神的失落,便亲自创办了万松浦书院,希望以一己之力去改变,尽管他深知这样的改变是极为渺小的。
    这是一次极为漫长的谈话,能感觉到张炜一点一滴地将自己的生命历程抽取出来。我觉得他不是一个特别喜欢讲漂亮话的人,但他的言辞中透着巨大的恳切。一开始也许你不太习惯他的说话方式,但是读着读着,你就被他的阔大和深邃俘获了。我在阅读的过程中,仿佛置身聊天的现场,逐渐沉迷在张炜讲述的无数细节当中,我反复回味着一些细节,有些场景在我的脑中栩栩如生,我意识到,我置身在他的生命迷宫中了。也许,他的迷宫和我的迷宫已经在某个地方连接在了一起,我要找到那条隐秘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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