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我在新加坡一座电子厂的车间里,身穿防尘服,戴着防尘手套、防尘口罩,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两只眼睛,在工作电脑上偷偷敲击着键盘,我不是在写工作报表,而是写小说,所以只能偷偷地写。 我没有电脑,只能用工作的电脑写。我要一边构思人物和情节,一边防着组长进车间巡查抓到我。尽管小心翼翼,但有一次,还是被抓住了,组长说我上班不务正业,我无言以对。后来有一天,她在新加坡的《联合早报》上发现一篇我发表的小说,她主动对我说:“你写的小说我看了,不错。没想到你还真会写。你买台电脑在宿舍写吧,我不抓你。” 于是,我攒了很久的钱,花2000元新币(一万元人民币)买了台电脑,在宿舍里没日没夜地开始写作。 我在新加坡和香港都打过工。在新加坡,我的工作是在一座电子芯片工厂,负责检测芯片,从晚上7点到早晨7点,12个小时的夜班,我上了近3年。每天早晨,别人从梦中清醒,我却刚刚下班,把自己扔到房间里,一扔到床上我就累得很快睡着。日复一日,体力上的辛苦可以忍受,但是异乡的孤独与漂泊,是最令我难以承受的。我经常看着宿舍门外被晨光拉得长长的孤独的身影,对自己的影子说:只有你与我相伴了。 孤独之中,我曾无数次无声地呐喊,但那呐喊被巨大的空间和黑夜里涌动的时间所吞没。在异乡的艰辛与漂泊中,惟有写作,是我能与自己的心交流,安妥我灵魂的事。 除了写作,我还喜欢读书。每天上夜班,别的女工都会带些零食,而我的包里总是装着一本书。我的宿舍不远处,是新加坡一家图书馆,我的图书证上,有很多红印记,是借阅率最高的读者,以至于图书馆的管理员认为我信誉良好,可以宽限借阅期。 当我从胡安·鲁尔福的《佩德罗·巴拉莫》中看到他笔下的村庄时,我心有所动,这座枯燥、机器轰鸣的工厂,为何不能幻化成为我新的小说呢? 多年的打工经历,是我一段丰富的生活经历,那些痛感和质感,像一根藤蔓,和我的生命紧紧纠缠在一起。我为什么要将这段经历写入小说?因为小说是渗入生活、关注人的内心,挖掘灵魂深处人的精神的产物。一个好的写作者,应该是一个时代或个体情绪的捕捉者。一个人的心灵,一群人的心灵,一个时代的心灵,是小说这个容器所承载的精神内核。 那些零零碎碎的小说,渐渐被我整理成一个系列:海外打工系列小说。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