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1948年秋天,荒煤的日记中除了读书,几乎没有什么和文艺有关的记录,他还是离开延安时的想法,做基层工作,离文艺圈子远一点。然而,随着解放战争的胜利推进,文化建设的任务摆到了面前。这年年底,他跟着接管天津的队伍,迎着隆隆的炮声,踏过布满弹坑的公路,以最快的速度开进天津执行文化接管;接着,又加入南下的队伍,一路挺进,接管武汉——回到了阔别10年的家乡。他不想当领导,这期间虽然也曾找到机会随“四野”继续南下,当过几个月的随军记者,但广西战役后就再也没有可能推托,30多岁的他当上了四野宣传部副部长,彻底地走上了文化领导的岗位。应当说这一年是崭新的一年,新政权正以不可阻挡的趋势向前推进,荒煤的工作频繁调动,职务不断提升,但或许是由于工作流动性大,任务繁重的关系,收入《陈荒煤文集》日记卷第二部分的1949年南下日记是跳跃式的,时而连续,时而中断,时间相隔很远,所记也没有农村日记那么详细,相反,倒是一些深入部队的采访笔记更加细致生动。 收入日记卷的第三部分,是荒煤1978年到1982年日记。整个五六十年代荒煤的日记较少,多的是工作笔记;而“文革”期间,7年多监狱生活,交代材料替代了一切。重新写日记是1978年2月1日,重庆市委通知他申述得到中央批准的当日,“尽管事先听到消息,仍不免紧张、兴奋、激动”。“心惶惶若有所思,似感到迷惑又不安。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心情,脑子胀满,不能安静下来”。很快,他提笔写了10年来的第一篇文章,之后,赴京。 这是改革开放初起的年代,更是一个不平凡的年代,一批老作家老文艺工作者,带着满身创痛重回工作岗位,开始新的征程,荒煤就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从日记可以看出,开始的日子荒煤是在激动和心绪难平中度过的,很快他就冷静下来,繁重的工作摆在面前,由不得他沉湎于往事之中。他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工作,几乎夜以继日,无论是写作能力和行政能力都迅速恢复,很快,就不断地发表文章,主持各种项目参加各种会议,活跃于文坛。日记是以记事的形式出现的。他已经没有时间细致地讲述,只是在疲惫的深夜尽可能地把一天中发生的主要事情记录下来,尽管如此,仍不断地被各种事情中断下来无法继续,又屡次下定决心恢复日记,为的是以后可以供查找使用。 生活永远是不平静的,破冰的日子极其艰难,文艺界的矛盾和分歧几乎从一开始就存在,荒煤的日记很快就出现了这些内容,时而困惑,时而难过,时而烦恼……有些日记虽有极高的史料价值,但在出版文集时因种种原因却不得不舍弃,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缺陷。而1982年之后的日记由于时间关系也没有能够整理和收入,这更是一个遗憾。 如此激烈动荡的晚年生活,并不是荒煤所期待的,经历了几十年的坎坷波折,他渴望的是能有一个安静的环境从事写作,真正实现自己的小说梦,也把回忆录写完,但他身不由己。他努力付出,为新时代和新生事物热情呼喊,苦闷也伤感——这就是他们这一辈人的人生,也是他晚年日记里的一道带有悲壮意味的风景。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