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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境”而“象”:主体性的凸显——从“雪”意象看现代新诗对古典诗词的突破

http://www.newdu.com 2018-04-24 文艺报 初清华 参加讨论


    雪,作为自然现象之一种,从古至今,都颇受艺术家,特别是诗人的青睐。从诗经《采薇》中有比兴之意的诗句“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到魏晋六朝诗画的佳句佳作,如“未若柳絮因风起”(谢道韫)、“玉山亘野,琼林纷道”(范泰《咏雪诗》)、“夜雪合且离,晓风惊复息”(沈约《咏雪应令诗》)、“白珪诚自白,不如雪光妍……无妨玉颜媚,不夺素缯鲜”(鲍照《咏白雪诗》)等咏雪诗句,及李迪《雪树寒禽图》、巨然《雪图》等画作中,所着力于雪景、雪情等。而至于唐边塞诗,尤其是到了宋词中,雪意象的内涵则得到极大丰富。
    如已有研究者对于唐边塞诗中雪意象的研究,指出边塞诗中雪与时空环境描写相结合、与战争生活结合、与将士情绪结合,从而来理解“诗人想要通过边塞诗表达的心声”,也有研究者通过对《全宋词》中雪意象的研究,认为其基本内涵包括:1.形容女子,2.形容水——壮美的浪涛,3.形容茶乳花,4.与梅结合,写梅的高洁,5.其他,用白色、轻盈去描摹其他事物的特质。但归根结底,中国古典诗词中的雪,还是限于中国古代天人合一的哲学观、美学观,只是作为诗人、词人所追求意境美的重要组成部分,导致其内涵模糊而多义。或者,也可以统称其为雪意象传统美学意蕴中的“境”内涵。
    中国现代新诗中也有两首名篇:《雪花的快乐》(徐志摩)、《雪落在中国大地上》(艾青),其中所塑造的雪意象,通过与风相关联,分别从不同方面突破了中国古典诗词中雪意象的“境”含义与作用,而凸显出独特的美学意“象”:坚定执著的男子和心怀忧患的凝视者。
    执著追求的男子:《雪花的快乐》
    唐诗宋词中,不乏把雪飞扬灵动的姿态,与梅、香关联的佳作。如孙道绚《清平乐·雪》:“悠悠飏飏,做尽轻模样。半夜潇潇窗外响。多在梅边竹上。朱楼向晓帘开,六花片片飞来。无奈熏炉烟雾,腾腾扶上金钗。”
    词中上阙虽也写出了雪独立的姿态,却也还是以美女的轻模样作比,而下阙中写片片飞来的雪花与女词人的互动,则是腾腾扶上金钗,而且是在无奈的情绪中,成为美人的点缀。徐志摩1924年创作的白话新诗《雪花的快乐》颇似脱胎于此,这样的雪姿、雪景、雪情,离徐诗中的雪花,不过是一步之遥,却终未能迈过这一步。
    徐诗《雪花的快乐》以“假如我是一朵雪花”开篇,以“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结篇,全诗共分四节,用“飘洒”、“飞飏”、“方向”、“她”、“沾住”、“贴近”等词,塑造出一个有着男子追逐爱情般坚定意志的雪的意象。雪,水凝而成,质地阴寒,有阴柔之气,自然与同为阴性的女性形象更为贴近,诗人徐志摩则反其道而行,把雪花人格化,用前面两小节来强化雪花阳刚的男性意志,这与它轻盈飞舞的柔美姿态形成反差,也突破了以往古典诗词中,把“雪”美人女性化的比拟方式。“飞飏,飞飏,飞飏”,“不去……不去……”不仅带来重章叠韵的音乐美,更彰显出一种抗争姿态。全诗虽无风,却有飏,乘风之势,才能“翩翩的”“飘洒”、“飞舞”,这样灵动而快乐的舞姿,在寻找“方向”的途中,时而乘势而为,时而表示出拒绝的决绝姿态。“我”的方向是在地面上,花园里,对于要把我吹去“幽谷”、“山麓”或是“荒街”去的企图,都是我所要坚决拒绝的。一个“你看”,不仅在于丰富音乐节奏的多样性,更反映出找到方向的快乐心情。
    第三节的四句:“在半空里娟娟地飞舞,/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飞飏,飞飏,飞飏——/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文字上“我”的不在场,却弥漫着我无所不在的情绪。形态上柔美的“娟娟”飞舞,难掩坚定而执著地追寻自己方向的阳刚意志,等待的焦急,和等到后的欣喜,回环往复的“飞飏”不再是线性向下或向上的运动方向,而是绕着她的身子周遭旋转着的飞飏,似乎那朱砂梅般的清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诗的第四节骤然变韵,“那时我凭借我的身轻,/盈盈地,沾住了她的衣襟,/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消融,消融,消融——/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由ang韵变为in韵、ong韵,不仅有韵,还有粘性:轻、襟、近、心,除创造出纠缠不清、缠绵悱恻的音乐效果外,更烘托出我与“她”终于合二为一的结局。无疑,诗作《雪花的快乐》完整地呈现出了一朵雪花由生至死、死得其所的一生,诗中的雪花被塑造成一个单恋男子,有着强烈的自我意识,非常清楚自己的方向——“她”的美好,却全然不顾“她”的心意如何。整首诗中,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情绪与心理的描述与揣摩,只有“我”的全力以赴,如飞蛾扑火般,不惜献出生命,在生命的尽头,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即使是意味着死亡的消融,也是快乐的。
    自我意识的觉醒,是主体性得以确立的基础,“一旦离开了‘自我意识’,也就既谈不上任何意义的‘自主性’和‘自为性’,也谈不上任何意义的‘选择性’和‘创造性’”。在中国现代新诗力作《雪花的快乐》中,雪花不再只是烘托意绪的环境的组成部分,而是具有了独立身份,标题本身就是拟人修辞,表明雪花就是主角,用执著追求、无所畏惧的男子形象来比拟雪花,凸显出强烈的主体意识和主体性特征,带有鲜明的时代烙印,成功地突破了中国古典诗词中对“雪”意象女性化的想象。
    心怀忧患的凝视者:《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
    艾青的诗作名篇《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创作于1937年底,历来诗歌研究者大都以时代背景来作为解读这首诗的关键,强调其悲哀忧郁的情感底色,而缺乏对诗题与诗中意象相对应的细致剖析,因此无力指出该诗作的艺术成就之关键所在。
    无疑,作为该诗题目,且在开篇和其后不断被重复吟唱的诗句: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寒冷在封锁着中国呀……是最震动人心的诗句。与徐志摩《雪花的快乐》中飞飏、飘洒着的雪花的轻盈不同,艾青诗中,雪是“落”下来的,一个“落”字,凝重感尽出,暗合李白诗作《北风行》中“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之古意。即使“风,/像一个太悲哀了的老妇。/紧紧地跟随着,/伸出寒冷的指爪,/拉扯着行人的衣襟。”这么大的风中,雪不是飞舞,而是“落”,可见寒冷的程度,在空中就把雪花凝结在一起了。
    如果仅从该诗的前两小节来看,似乎并未摆脱唐边塞诗中视雪为构成寒苦困境的一个要素的窠臼。事实上,艾青的诗作《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虽也是创作于抗战背景之下,却并无战争硝烟,反而充满温情,全赖于“雪”的视角,雪的视角也是诗中“我”的视角,特别是对于雪与寒冷关系的理解:寒冷不是因雪带来的,而恰恰相反是因为寒冷而凝成的雪,雪不是寒冷的帮凶,反而是消解寒冷的“温暖”。这才能理解很多研究者把诗中的“我”完全等同于诗人自己的经历,更像是无视诗歌作为语言艺术的审美特性的臆断,应该说,对于诗中“我”身份的把握,是解读《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的关键。
    全诗共有三小节是写“我”的:
    “告诉你,/我也是农人的后裔——/由于你们的,/刻满了痛苦的皱纹的脸,/我能如此深深地,/知道了,/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们的,/岁月的艰辛。”
    “而我,/也并不比你们快乐啊,/——躺在时间的河流上,/苦难的浪涛,/曾经几次把我吞没而又卷起——/流浪与监禁,/已失去了我的青春的最可贵的日子,/我的生命,/也像你们的生命,/一样的憔悴呀。”
    “中国,/我在没有灯光的晚上,/所写的无力的诗句,/能给你些许的温暖么?”
    也许是“农人的后裔”误导了历来读者的想象方向,从而忽略了诗句“岁月的艰辛”是一种历时性表述,但若把三段连起来看,这种历时性就变得格外清晰了。诗作《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的空间感也是极为丰富的,在所描摹出的整幅画面中,有赶着马车的农夫,有蓬头垢面的少妇,年老的母亲和无数伸出乞援的、颤抖着的双臂的垦植者。而在同一片土地的不同时间,抑或是同一个寒夜的不同空间里陪伴着他们的,只有下落着的雪,“我”可看作诗人的自喻,也可视为“雪”的暗喻。雪是无所不在的,“躺在时间的河流上”,也曾历经苦难才能凝结成雪,随时可能被吞没——消融,还要面对“流浪与监禁”;同时,无论是古语“瑞雪兆丰年”,或是现代物理学都告诉我们,下雪天是放热天,落雪要比化雪时温度更高些,积雪的同时,也是在积蓄温度,所以才有诗末的疑问:能给你些许的温暖么?
    可见,无论是《雪花的快乐》中的坚定而执著的追求者,或是《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中心怀忧患的凝视者,现代新诗中的“雪”已经不仅仅是作为构成某种环境、情景、意境的组成部分而存在了,而是突破了中国古典诗词美学中与阴、冷相关联的局囿,而拥有了阳刚、温暖等新属性,也拥有了独立自主的主体意识,成为中国现代诗歌中的主角。
    中国现代新诗对雪意象的塑造,由“境”而“象”的突破,其意义不仅在于丰富了雪意象的内涵,更重要的是所凸显出的强烈主体性思维,对中国传统贬抑人的主体性的天人合一的思维模式造成强烈冲击,恰如黑格尔所言:“在主体中自由才能得到实现,因为主体是自由的实现的真实的材料”,正是有了如徐志摩、艾青等现代作家自我意识觉醒的先行者,才可能通过诗歌等文学艺术样式,来唤醒更多国人追寻个体解放、个性自由的主体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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