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继《中国近现代通俗文学史》和《中国现代通俗文学史(插图本)》之后,致力于中国近现代通俗文学研究30年并在此领域作出过重要贡献的范伯群教授,在其耄耋之年又推出了另一部现代通俗文学研究的专著——《中国现代通俗文学与通俗文化互文研究》。该书由江苏凤凰教育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120万字,是他在其现代通俗小说史研究的基础上,对中国近现代通俗文学研究进一步拓展和掘进的学术成果。 早在2000年出版的《中国近现代通俗文学史》中,范伯群教授就提出了“通俗文学与新文学为中国现代文学中的一体两翼”的理论构想,将现代通俗文学视为中国文学在构建现代化文学体系过程中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本书中,论者秉承这一观点,通过对“谴责小说”、“国难小说”、“商战小说”、“倡门小说”以及“幻想小说”等现代通俗小说中的各分支流脉的系统化考察和具体的文本细读,论述了现代通俗小说作家群体在启蒙民众,传播新知识、新观念方面所作出的努力与贡献,论证了中国现代通俗小说与精英文学的共时特征与同质因素。 该书认为,中国文学现代化进程的起点始自现代通俗小说的兴起。现代通俗小说现代特征的直接表现是对处于近现代转型期的中国(大都市)社会现实作了全面而精细的摹写和艺术化的再现。从鸦片肆虐、烟害流布到军阀、黑恶势力为争夺毒品资源发生的战争黑幕,从充斥开埠都市生活中的妓女、赌徒、贪官到为发财而“挖去人心换兽心”的洋奴买办,从为生活所迫而堕入“倡门”的良家妇女到为现代移民潮裹挟进入城市而艰难为生的新型市民,现代通俗小说几乎写尽了具有强烈转型期特征的现代都市生活中的人和事,将这一时期中国国情与民风流变展示于读者面前,成为一座映像国情、官风、民俗的富矿,尽显半殖民地半封建时代由现代文明催生的中国都市这一畸形怪胎的种种“怪现状”。更为可贵处是在处理这样的社会性题材时,很多通俗小说作家所表现出的“社会良知”,对国势羸弱、民不聊生、官场贪腐及腐朽堕落、道德沦丧的黑暗现状痛心疾首,使他们挥舞起社会批判的手术刀,无情地向黑暗社会的种种毒瘤开刀,暴露其鄙陋,批驳其黑暗,呼吁其维新。批判意识的觉醒是现代通俗小说有别于传统小说的第一“新质”元素,也是现代通俗小说爱国启蒙精神的重要体现。而当现代通俗小说的作家们面对处于被凌辱被贬损境况中的弱势群体时,他们的笔端则常常寄寓着对这一人群不幸命运的深切同情与关怀,那些充满人性关怀的字里行间,闪现着人道主义的光芒,使得现代通俗小说宛如“荆天棘地中流出的一股纯情的清泉”,沁人心脾。该书认为,现代通俗小说还是早期民众启蒙的主要承担者,如侦探小说对实证思想和社会公正意识的传播,科幻小说对新名词、新事物及科学态度和理性精神的推广,教育小说对新型教育观念的倡导,乃至移民小说对新时尚和新型生活方式的关注——现代通俗小说以民众所喜闻乐见的文学样式,在潜移默化中实现了真正的大众启蒙。 将中国现代通俗文学的发展放置于整个中国现代通俗文化演进与流变的进程中加以考量和研究,通过对现代通俗文学与通俗文化其他艺术门类的互文性研究,考察现代通俗文学创作与中国现代通俗文化发展的互动关系,是该书的一大学术亮点。该书设置了“通俗文学与苏州评弹”、“通俗文学与戏曲话剧”、“通俗文学与电影艺术”三个研究方向。该部分研究分析了现代通俗小说与苏州评弹、戏曲话剧、电影艺术之间的互补互动的密切关系,并指出现代通俗文学作家群体及其创作的文学作品对评弹、戏曲话剧和中国早期电影业的发展产生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该书在关注现代通俗小说研究的同时,另开辟出通俗作家散文小品研究、时评杂感研究、文史札记研究、新旧体诗歌研究等学界涉猎较少的通俗文学研究课题。在散文小品研究方面,论者分析了通俗文学作家“以文娱人”的散文观及其在散文创作中的具体体现,探寻其幽默随意、诙谐游戏的散文文体特征的成因。在“通俗作家的新旧体诗歌”一章中,该书从重要作家的新旧体诗歌创作研究入手,在分析其诗歌创作的概况和创作风格的同时,更加关注对作家们诗歌理论的介绍和评析,客观评价了通俗作家在中国现代诗歌理论建设方面所作的贡献。 总体看来,该书在整体研究构架的营建上,体现出充分开放的学术眼光,将现代通俗文学的发生、流变放置于中国近现代社会变迁和文化转型的历史语境中加以考量,并形成了一些卓有见地的学术观点。在研究路径和研究方法的设定方面,通过对通俗文学与其他大众艺术门类、现代大众媒介相互关系的互文研究,揭示了通俗文学与通俗文化之间的丰富多元的互动关联,对中国通俗文学研究具有方法论意义上的指示作用;在具体论题的研究过程中,展示了研究者严谨踏实的治学态度,发微索隐,开掘和展示了一批新鲜的第一手史料,为现代通俗文学的后续研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在学术精神上,体现了研究者强烈的创新意识和开拓精神,涉及了诸多“陌生”的通俗文学研究领域,并产生了一系列崭新的研究成果,填补了中国近现代通俗文学研究的一些学术空白。从这些角度看,本书是一部具有开拓意义的学术著作,既标志着通俗文学研究向纵深领域的拓展与推进,也代表了通俗文学向通俗文化研究延伸的崭新水平。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