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思与担当 “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像是把包裹忘在了别处,也像是自以为被人盯了梢。过于宽松的衣装让他显得很虚弱。鼠灰色的华达呢外套耷拉在肩上,皱巴巴的……”这是英语旅行写作名家保罗·索鲁在他横贯欧亚大陆的游记《火车大巴扎》中描述的首位所遇乘客。此时,在这儿,《从大都到上都》要和许多西方旅行书写分手了。来看看我们将要在本书里遇到的一个途中场景:“迎面嘚嘚嘚的过来一辆黑驴拉的板车,车上装着两袋化肥,赶车人侧身坐在车首,上身是污黄的白衬衣,头上扣着大草帽。与我们擦身而过时,他的眼睛藏在暗影里,我却分明感觉到他深深地凝视。” 保罗·索鲁宣称,“游记对作家自己内心世界的揭示胜于对所描写的地区的揭示。”对应他的刻薄疏离,作壁上观,《从大都到上都》充满对普通人尤其是边缘人的温情注视,目光理解之真,感受之挚,婀娜柔软,刚健清新。在近日接受的一次新书访谈里,这位历史学家说道:“今天的历史学者应该关心边缘人,夹缝中的人,有责任发掘过去我们以为不存在的关系、情感、意志……” “我像一张光的网,撒向你”,还有你身边,那热情洋溢的小狗,悄没生息溜过的小猫,偏头似要打招呼的黑驴,水草间抬头趋步的骆驼,以及花瓣的甜香,风在草丛涌动的声音…… 个体而外,本书也展现出一位历史学者的整体性当代关怀。田野里的土豆与一国主粮政策、富国强兵与普通人的生活关联……忧思自然深广,既是学者书斋研究本业的回响,也是现代国民公共领域的自觉承担,一如微博上那个12万粉丝的账号——历史学家“罗新PKU”。 行走中的书写 1890年夏,契诃夫前往北太平洋上的政治犯流放地萨哈林岛,三个月后回来,以“诗歌的精确和科学的激情”,写下伟大的非虚构游记《萨哈林旅行记》。在人类学研究的初期,游记曾经是重要的知识与经验来源,田野志向亦被视为当然寄托。今天,这种要求是否早已经淡去? 阅读《从大都到上都》,遗憾有时会在某个时刻袭来——“贾先生送我们到靠近大门处,指着谷地里的村庄说,村里有古庙,去看看吧。因为要赶路,我们并没有进村去,听说村里还有古戏台,大概街道布局也是旧的,可惜我们只能从村口往里一窥,只见到窄而深的巷子”。徒步行走,全程依靠双脚,“赶路”兼程以如期抵达,似乎理应比沿途所观,更为紧要和迫切。且和乘坐交通工具比起来,行走还是那么的疲惫消磨:“行走的速度越来越慢,每天抵达目的地的时间越来越晚。即使偶尔早到,也困乏得无力读书,笔记只记得寥寥数行,完全与计划不沾边”;“今天睡意来得特别早,拿起笔记本,只写得几行字,就关灯睡觉。” 行走与书写,究竟该谁凝视谁?谁成全谁? 还是,要像这首法国中古游吟诗任意的歌唱? “我要做一首歌纯粹什么都不是 既不关于我也不关于任何人, 不关于爱情或青春年少 或者任何什么。 它来到我心里在我熟睡着 骑着马的时候 …………” (作者:曾英) (责任编辑:admin) |